蘇暮心中早有主意,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說道:“朱媽媽一番話阿若都記下了,若要擺脫我爹,也唯有嫁人才是出路,如今周家尋了上來,口碑也不錯,阿若便允了這門親事。”
朱婆子點頭,“你若允了,明日我便把這門親事報給西園那邊,隻要主子點了頭,這杯喜酒便喝定了。”
蘇暮抿嘴笑,“有勞朱媽媽了。”
於是第二日朱婆子前往西園找鄭氏,同她說起周家欲討蘇暮做兒媳婦的事。
這種情形在高門大戶裡極其常見,家生子之間相互匹配的都是奴仆,隻要男女雙方沒有異議,東家一般都會同意,幾乎不會棒打鴛鴦。
鄭氏知道蘇暮是個有主意的,從朱婆子口裡得知當事人的意願後,便再也沒有多問,隻道:“隻要蘇暮那丫頭準允了就無妨。”
朱婆子點頭,“她親口允了的。”
鄭氏“唔”了一聲,道:“這會兒郎君外出了,要到下午才回來,待他回來了,我便同他說一說。”
朱婆子應好。
二人又嘮了些其他,朱婆子才離去了。
下午晚些時候顧清玄從外頭回府,外麵天熱,還沒到需要用冰鑒的時候。他剛進偏廳,許諸就急不可耐差人去取冰鎮過的瓜果來解暑。
小廚房裡送來放到水井冰鎮過的銀耳羹和甜瓜等物,顧清玄剛回來,不宜食冷飲,便先去換了一身寬鬆舒適的紗羅衫。
鄭氏親自把銀耳羹和甜瓜等物送進房,待他歇了會兒,才淨手拿起木托裡的甜瓜咬了一口。
那甜瓜鮮甜多汁,入口甜津津的,果香濃鬱,最適合解暑。
顧清玄喜食,又咬了一口,脆生生的,入了胃裡,暑氣似乎都降下幾分。
鄭氏提起周家的事,同他說道:“上午朱媽媽過來,同奴婢說起一樁親事,是底下家奴婚配之事,隻待郎君允了,便操辦。”
顧清玄細嚼慢咽,對這類事已經習以為常,問道:“哪個家奴?”
鄭氏:“朱婆子說是管理園子花草的周老兒,他家的二郎把蘇暮給相中了,特地找上朱媽媽,讓她從中牽線,求得郎君準允。”
此話一出,顧清玄忽地停頓,那口甜瓜猝不及防哢在喉嚨裡,把他給噎著了。
見他臉色不對,鄭氏忙拍他的背脊,“郎君莫要吃急了。”
顧清玄狼狽咳了幾聲,才把甜瓜硬生生哽噎了下去。他的臉色微微漲紅,用奇怪的眼神看鄭氏,問道:“你方才說什麼,我沒聽清。”
鄭氏老老實實重複了一遍。
顧清玄盯著她,陰陽怪氣道:“雙方的當事人可同意這門親事?”
鄭氏:“聽說蘇暮是允了的。”
顧清玄:“……”
不知道為什麼,方才明明覺得整個肺腑都被甜瓜滋潤,通身的燥熱都被撫平,現下卻忽然從小腹竄出一股邪火噌噌往上冒,把臉都燒綠了。
顧清玄強壓下內心的奇怪翻湧,綠著臉咬了一口甜瓜皮,像嚼蠟一般木然吞咽下去。
鄭氏茫然地看著他的舉動,似有不解,“郎君怎地連瓜皮都吃了?”
顧清玄:“瓜皮清火。”
鄭氏:“……”
木托裡有菊花飲子,顧清玄覺得自己的火氣有點大,扔掉甜瓜皮,端起菊花飲子一飲而儘。
鄭氏正要開口詢問,顧清玄起身道:“我還有些事要處理,此事稍後再議。”
鄭氏也沒多心,權當他忙碌。
顧清玄沉著臉去了書房,把門關上後一臉陰鬱,不知在想什麼。
隔了許久,他才叉腰來回踱步,心裡頭極不痛快。
他忽然覺得他被打臉了,先前一直以為蘇暮東施效顰是想引起自己的注意,從而近他的身。
如今看來,全是他自作多情。
那種後知後覺的尷尬令他一時無法直視自己,默默地捂臉,丟人丟到家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顧清玄翻湧的心情才稍稍平複了些。
他坐到太師椅上,拇指輕輕摩挲扶手,腦中盤算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