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玄放下揭,心中明明邪火亂竄,表麵上卻是一派正人君子的仁慈形象。
他看向她,一點都沒有方才的侵犯欲,而是用溫和的語氣道:“周家求娶,有朱管事從中牽線,也算得上名正言順。且男女雙方都有結合的意願,我雖是東家,卻也不會強買強賣,隻要雙方有這個意,自然不會棒打鴛鴦。”
聽到這話,蘇暮仿佛鬆了口氣,言語裡有些小雀躍,“多謝郎君成全。”
釜中的水在經過高溫烹煮後已經沸騰了,顧清玄卻渾然不知,問道:“聽說你父親有些難纏,可需要我幫襯一二?”
蘇暮連忙擺手,“周家極好,家父定也會為著奴婢著想的,就不勞郎君費心了。”
顧清玄輕輕的“哦”了一聲,白淨的臉上帶著似笑非笑,說道:“我素來不會苛刻底下家奴,你與周二郎的事成了,做東家的也會備上厚禮。”
這話說得蘇暮很想翻小白眼兒,她壓根就不想要什麼厚禮,隻想要賣身契。
也虧他說得出口,奴婢所生的子女都是家生子,就跟割韭菜似的一茬又一茬供應他們這些貴族收割。
不成婚生子,便是做奴仆最大的自覺。
茶釜中的水沸騰翻滾,甚至飛濺出少許水珠兒出來。
顧清玄的視線這才轉移到釜中,那水已經煮老了。他隨手從甕中舀出半瓢雪水添入進去,隻消片刻,原本滾沸的開水漸漸變得平靜下來。
待釜中又重複出現連珠氣泡時,顧清玄取竹勺把表麵上的水膜去除,再從中舀出適量的水置入熟盂。
蘇暮看著他嫻熟的舉動,壯大膽子問:“郎君還有其他事要問奴婢嗎?”
顧清玄取竹夾在釜中擊打,使其形成漩渦,“你下去罷。”
蘇暮畢恭畢敬行福身禮,依言退了出去,走到門口時朝許諸笑了笑。
顧清玄瞥了她一眼,喉嚨裡發出輕哼。
茶釜中的水渦在擊打下形成,顧清玄添入適當的茶粉,繼續攪動竹夾,冷不防道:“許諸。”
門口的許諸應了一聲。
顧清玄看著茶湯沸騰翻滾,說道:“去把張和叫來。”
許諸應聲是,便退了下去。
滿室茶香彌漫,是碧螺春獨有的濃烈芳香,若要孕育出茶中精華,需得把方才置於熟盂中的水倒還回來。
原本沸騰的茶湯經過略冷的茶水止沸,瞬間變得平靜。
烹茶算是完成。
用帕子包裹茶釜放置於交床,取來木勺分茶湯。
白瓷茶盞裡均勻地分配著沫、餑、花,其湯色碧綠,清香襲人,冒著滾燙熱氣。
顧清玄垂眸觀茶盞裡的茶湯形態,總覺得跟以往烹煮出來的茶有區彆。他端起茶盞細細嗅了嗅,是熟悉的清香幽雅。
指骨微微晃動,待茶湯稍冷些,他小小地抿了一口。
碧螺春味醇,且又是明前茶,隻要保持以往的烹茶水準,入口必定甘爽生津。遺憾的是這回不知怎麼回事,烹出來的茶令他無比嫌棄。
茶水煮老了,鹽也寡淡,一點都沒激發出碧螺春的甘香。
那女人到底把他的心情影響到了,真是討厭。
看著煮出來的茶湯,顧清玄挑剔地命人把它倒掉,之後又再烹煮了一回。
在他品第二鍋茶湯時,張和來了。
顧清玄朝許諸做了個手勢,他退下離開了院子。
張和行禮喊了一聲郎君。
顧清玄看向他,慢條斯理擱下茶盞,淡淡道:“你差人去替我辦一件事兒。”
張和:“???”
顧清玄垂眸沉默了陣兒,才道:“四裡街綢緞鋪的蘇進忠,你找人使錢銀給他,讓他找管園子花草的周老兒鬨將一番。”頓了頓,“鬨得越凶越好。”
張和:“???”
見他一臉匪夷所思的困惑,顧清玄厚顏無恥道:“聽清楚了嗎?”
張和老實搖頭,“老奴聽得稀裡糊塗。”
顧清玄仍舊保持他那副正人君子的清貴模樣,斜睨他道:“自個兒下去琢磨。”又道,“記住了,莫要讓人知曉是我這邊指使的。”
張和點頭,稀裡糊塗領了差事下去了。走到門口時,他鬼使神差地扭頭看向自家主子,有些懵。
顧清玄冷不防盯了他一眼,眼神犀利。他連忙低頭,悻悻然下去辦差。
第二鍋茶湯的水準又恢複到以往,顧清玄很滿意自己的茶藝。他享受地品茗,絲毫都不為方才的卑鄙手段慚愧。
那女郎嬌怯柔弱,生了一副酥軟骨頭,怎麼能落到周家手裡呢。
他無恥地想著,既是他顧清玄相中的女人,豈有拱手讓人的道理?
不出所料,張和辦事效率奇高,沒過兩天蘇父就跟周家鬨將起來,吵嚷得不可開交。
那廝本就是潑皮無賴,又喝了不少酒,跑到周家撒潑打滾,說他們家欺負人,搞得周老兒夫妻頭大如鬥。
這事鬨得沸沸揚揚。
府裡的底層奴仆們都在議論此事,覺著蘇父委實不像話,隻怕蘇暮的前程得捂死在他手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