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玉心中頗不是滋味,之前顧清玄一直不曾近女色,為何偏偏對那女郎情有獨鐘,大老遠把她帶回來了呢?
見她愣神兒,冬香偷偷拉了拉她的衣袖。
李明玉回過神,不動聲色離開了。
這一幕被鄭氏看到了,她自然知道那女郎是誰。
待主仆離開後,她才走到蘇暮跟前,沒好氣道:“你這丫頭作死,方才我見到壽王府的姑娘在瞧你。”
聽到這話,蘇暮一點都不詫異,笑道:“瞧奴婢做什麼?”
鄭氏擰了她一把,她吃痛咧嘴,鄭氏道:“你莫要跟我裝傻!”頓了頓,猜測道,“你這般處心積慮露臉,莫不是起了心思?”
蘇暮沒有吭聲,故意讓她誤解。
鄭氏皺眉警告道:“在壽王府的姑娘沒進門前,你想都彆想。”
蘇暮:“奴婢沒想這許多。”
鄭氏沉默了陣兒,“也不知小侯爺把你帶進京來是幸還是不幸。”
蘇暮:“不管是幸還是不幸,奴婢能遇到鄭媽媽,就已然是萬幸。”
鄭氏不吃她這套,“莫要油嘴滑舌哄我。”
蘇暮當然要哄她,因為以後她還有大用處呢!
晚些時候在壽安堂小歇的顧清玄醒了,顧老夫人差人送茶水給他,飲過酒後要多喝水。
待他起床整理妥當後到偏廳來,顧老夫人似有話要說,朝他招手道:“文嘉坐過來,我有話要問你。”
顧清玄坐到她旁邊,“祖母有什麼話要問?”
顧老夫人嚴肅道:“你對壽王府的姑娘是何心思?”
顧清玄隨口道:“孫兒與長寧郡主定了親,這樁親事當初孫兒自己也應承了的,自然要續下去。”
顧老夫人:“我不是問這個,我問的是壽王府的李三娘,你有何看法?”
顧清玄搖頭,“沒什麼看法。”
顧老夫人皺眉,一本正經道:“文嘉沒交實話。”又道,“先前提起你妹妹們的親事,我盼著她們能尋到自己鐘意的郎君,你亦是如此,我自然也盼著你能尋到自己鐘意的女郎過日子。”
“祖母……”
“我不希望你日後生怨懟,兩相折磨。”
顧清玄沒有說話。
顧老夫人戳了戳他,“你沒交底兒。”
顧清玄抿嘴笑,眼裡有幾分狡黠,敷衍道:“娶誰不是娶。”
顧老夫人看他的態度吊兒郎當的,半信半疑。
顧清玄不想跟她扯這個話題,說道:“我還得出去應酬會兒,就不陪祖母了。”
顧老夫人“嗯”了一聲。
顧清玄出去了,走到院子裡後,他的表情有些沉,壽王府的這門親,他現在並不想提。
出去後沒過多久,沈正坤夫婦過來告辭,顧清玄親自送他們出府。
冬日天黑得早,已經陸續有賓客前來告辭,主人家相繼送客。
鄭氏怕收尾出岔子,特地讓柳婆子來把蘇暮帶回永微園,也算了一樁事。
一人在回去的途中遇到盛氏母女,柳婆子同她們行禮,蘇暮照做。
盛一娘不動聲色掃了蘇暮一眼,並未說什麼。
母女走了後,蘇暮好奇扭頭瞥她們。
哪曾想薛華蘭也在扭頭看她,四目相對,薛華蘭翻了個小白眼兒。
蘇暮不禁被她的動作逗樂了,忽然發現那姑娘蠢萌蠢萌的。
起初瞧她心思老辣,還以為她多有手段,眼下看來被長輩管束得緊,又怕損了聲譽,行事不敢太過,收斂著呢。
光腳不怕穿鞋的,她是官家娘子,顧慮的東西總要比她這個婢女多得多。
直到很晚顧清玄才回到永微園,今日疲憊了一天,回來洗漱後便像死狗一樣躺到床榻上一動不動。
蘇暮還惦記著他的金錁子,爬到床沿戳了戳他,說道:“郎君這就歇著了?”
顧清玄“唔”了一聲,拿枕頭捂到臉上。
蘇暮又戳了戳他,“郎君是不是把什麼給忘了?”
顧清玄:“???”
蘇暮把枕頭拿開,嚴肅道:“奴婢今日算不算聽話?”
顧清玄後知後覺,“沒給我惹事,挺好。”
蘇暮朝他伸手,“奴婢的金錁子呢,郎君莫不是忘了?”
顧清玄:“……”
蘇暮伏到他身上,厚顏問:“金錁子呢,郎君可不能說話不算話。”
顧清玄沉默了陣兒,才指了指桌台,“抽屜裡的,你自個兒去拿。”
蘇暮這才笑眯眯下床去拿金錁子,隻見抽屜的小盒子裡放得有十多枚,她見錢眼開,有些蠢蠢欲動,貪婪地取了兩枚過來。
“奴婢取了兩枚。”
顧清玄:“隻給一枚。”
蘇暮撇嘴,為了多哄一枚金錁子,竟然坐到床沿無恥道:“不若剩下的一枚就當是郎君今晚給奴婢的嫖資?”
顧清玄:“???”
蘇暮:“讓你嫖兩回。”
顧清玄:“……”
他是徹底服了她的不要臉。
蘇暮毫無節操,眼裡隻有錢。
顧清玄像見鬼似的爬開了些,沒好氣道:“還嫖兩回呢,你當我想睡就睡?”又道,“我這是失了財,還得把自個兒給折進去,哪能白便宜了你?”
這話把蘇暮逗笑了,涎著臉道:“那郎君讓奴婢睡兩回好了。”
顧清玄氣惱道:“莫挨我。”
蘇暮偏要碰他,興致勃勃爬到他身上扒他的寢衣。
顧清玄連忙捂住,失措往裡頭爬,卻被她用蠻力抓住腳踝拖了出來,他“哎”了一聲,又氣又笑道:“彆鬨。”
蘇暮伏到他身上咯咯地笑了起來,下流道:“兩枚金錁子,郎君是要錢還是要保身?”
顧清玄也被她逗笑了,“我保身。”
蘇暮得意道:“算你識相。”
她美滋滋下床把兩枚金錁子放好。
顧清玄眯眼瞧她,對這類閨閣情趣並不反感,隻覺得那家夥當真有趣味,跟這樣的女郎在一起日子應是不會無聊的。
眼見還有不到十日就要過年了,家家戶戶都趕著備年貨,西園裡的家奴們也忙著把院子清掃整理一番。
屋簷下的燈籠被重新換上新的,窗戶上也貼了漂亮的剪紙窗花。
蘇暮覺得有趣,坐在紀氏跟前學剪紙。
窗花有很多種,有五穀豐登、團花、連年有餘、富貴吉祥等五花八門。
這個時候還沒有貼春聯的習俗。
婢女們坐在一起嘮著京中的市井八卦,熱鬨開懷。
而在顧家忙著迎新春時,另一邊的壽王府裡則愁雲慘淡。
長寧郡主李鳳英住的院子裡終日彌漫著濃重的藥香,今年她的病情愈發加重,藥石無醫。
壽王疼寵女兒,宮裡的禦醫看診過,民間的名醫也請了無數,甚至連許多偏方都試過不少,皆沒有作用。
這些年全靠服用紫河車吊命。
無奈肺癆這種病症委實厲害,並且還會傳染。
院子裡侍奉的家奴都會以薄紗覆麵,遮擋飛沫染病。
不僅如此,病人所用之物每日會經過反複燙洗殺毒,室內物什也會用酒擦拭,就算冬日裡屋內燒著炭盆,也會適當開窗通風散氣。
床上躺著的女郎因久病不愈,已經消瘦得跟竹竿似的,皮包骨頭。
她兩眼空洞的躺在床上,明明有大好的年紀,顯赫的家世,且還有一段人人豔羨的姻緣,偏生無福消受,早早就被病魔奪去了一切希望。
外頭不知何時飄落起了雪花,不一會兒三娘李明玉過來探望。
聽到婢女通報,長寧並沒有什麼反應。
李明玉打起簾子進屋來,屋裡暖烘烘的,她臉上戴了薄紗,看不到那一刻的嫌棄。
院子裡的妹妹們平時都不願意來這裡,害怕染上肺癆,一輩子就算毀了。
李明玉過繼到壽王妃手裡後,想攀附上顧家那門親,便顧忌不了這許多,與母女也總是親近討好,心裡頭想著待她嫁入顧府,哪還用這般小心翼翼。
解下鬥篷走上前,見長寧醒著,李明玉行禮道:“阿姐。”
長寧隔了許久,眼珠才動了動,她有氣無力地看向麵前的人,乾澀的喉嚨裡發出虛弱的聲音。
李明玉體貼道:“阿姐是不是要喝水?”
長寧閉目點頭。
李明玉忙去倒來水,輕輕把她半扶著喂水。
嗓子得到滋潤,長寧才覺心裡頭舒緩了點,沙啞問:“外頭,是不是……下雪了?”
李明玉仔細把被褥給她掖好,回答道:“剛才又下了起來。”
長寧“嗯”了一聲,似乎覺得困倦,閉目昏昏欲睡。
李明玉守在床沿,她硬是極好的耐心,守了半個多時辰長寧才從昏睡中轉醒,迷迷糊糊睜開眼,卻見麵前的人兒在偷偷抹淚,似乎很傷心的樣子。
長寧倦怠問:“三娘怎麼了?”
聽到她的聲音,李明玉連忙抹淚轉過身整理狼狽,她這模樣令長寧皺眉,又問了一遍,“你怎麼了?”
李明玉紅著眼眶,囁嚅道:“三娘心裡頭害怕。”
沒頭沒腦說了這句,長寧心中不解,“害怕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