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揚:“……”
他又問:“不是說陳醫生被醫鬨纏身?查過找她麻煩的病人家屬了?”
金旭道:“案發時沒在醫院,有人證,還有監控,可以排除掉。”
尚揚道:“你上樓時沒遇到過彆人嗎?做個時間實驗,兩三分鐘的時差不短了,有足夠機會證明案發時你還沒到。”
金旭道:“遇到過護士,我當時……走得太快,沒看清人家長什麼樣。同事在醫院裡問過,沒人記得見過我。醫院人來人往,護士一天見成百上千個人,樓道裡擦肩而過,不記得我,也很正常。”
“你當時?”尚揚敏感地察覺到他斷句有古怪,道,“怎麼了?”
金旭道:“沒怎麼啊,腿太長,走太快。”
尚揚狐疑起來,他發現金旭的視線朝旁邊的錄音設備瞟了一眼,那一眼飛快,更像是下意識的微表情。
金旭道:“我進來時隨身的東西都寄存在同事那,你找下他,讓他把我的家門鑰匙給你,你先回去好好休息,彆想這個了。明天我肯定能出去,我對我省的刑警有這信心,你先想想去哪兒玩。”
尚揚絕對相信陳醫生的墜樓和金旭沒有關係,暫且按下心裡一閃而過的疑惑,猜測那應該是彆的小事,不方便在這裡被錄音。
要與金旭暫時分開,他的眼神裡流露出幾分依戀,說:“好,我等你啊。”
金旭當然不住在這間小“會見室”裡,被安排在招待所的客房。
這招待所條件不差,還有公費管吃管住。尚揚也隻能這樣苦中作樂地想一想。
剛才帶他上樓的公安又把他帶下樓,他向對方道:“請幫我找下古飛警官。”
對方打了個電話,讓他在樓下大堂坐等。
幾分鐘後,幫金旭保管物品的古警官小跑著過來,手裡提著一袋東西。
“尚主任?”見尚揚點頭,古飛和他握手問了好,把手裡那袋東西交給他,說,“這都是金副局的個人物品。”
他稱金旭為“金副局”,可見是有在白原市局工作過的經曆,是金旭的老下屬兼同事。
“鑰匙、煙、外套,”古飛翻了翻袋子,說,“都在這兒。”
尚揚道:“怎麼還有件外套?”
剛才他見金旭的時候,金旭穿的是件警用便裝夾克。
古飛說:“他昨天穿的是這件,淋雨濕透了,我幫他找了件乾淨的穿,這個就先替他收了起來,現在也乾了,你幫他拿回家去吧……你放一百個心,肯定沒事,等我們一查清楚,他很快就能回去。”
尚揚聽他這語氣,不禁懷疑這位古警官也是金旭到處出櫃的見證者,現在這態度,分明就是拿他當金旭家屬來對待。
“古警官,”家屬索性就真的像個家屬一樣,提問道,“他身份特彆,又恰好出現在第一現場,接受組織內部調查沒有任何問題。但是我不明白,為什麼把他留置在這兒?他和陳靜是舊識,是醫生和病人的普通關係,你如果在白原工作過,應該比我清楚,他沒有作案動機。”
古飛撓了撓頭,麵有為難。
尚揚本來就不是會為難彆人的性格,裝不來找茬家屬,大家又都是同行,互相能理解,隻好說:“是有我不知道的情況對嗎?不能說就算了。辛苦你們,我先回去。”
古飛道:“尚主任……不是不能說,你下飛機以後,是不是還沒上過網?”
尚揚:“?”
在各大新聞平台搜索“女醫生墜樓”,都會搜到名為《年輕女醫生離奇墜樓,嫌疑人或為公安副局長》的文章,有的平台會把標題改一兩個字,百家號和公眾號等自媒體爭相轉載,或者是照搬片段。
文章內容春秋筆法,講了一段吃瓜群眾喜聞樂見的桃色命案:
年輕貌美的女醫生陳某突然從辦公室翻窗跳樓,案發第一時間,醫院保安把公安局一位姓金的副局長堵在了案發現場。
女醫生的前夫和金副局是中學同學,後來前夫無業潦倒,金副局身居高位,機緣巧合,女醫生認識了丈夫的老同學金副局,不久後即和前夫離婚。
本來女醫生做的是能當局長夫人的美夢,然而金副局為了政治前途,不願意給二婚女醫生名分,女醫生以死相逼,最終釀成了慘劇。
尚揚:“……………………”
“這他媽都什麼鬼文章啊!”正牌“局長夫人”大怒道,“你們省廳的輿情部門在乾什麼?這種文章還不采取措施?查過源頭了嗎?”
古飛:“在查了在查了。文章是撤不乾淨,微博能撤熱搜都是夾總願意給公安麵子,好些平台根本不買窮省公安的賬,你知道吧,這種文章流量都很大的。”
尚揚:“那就往上麵報……我不看評論都知道會被群眾怎麼說,這瞎編亂造的文章,社會影響太惡劣了!”
這不隻是對金旭一個人有影響 ,是會影響到整個公安隊伍乃至全社會的穩定和諧,千裡之堤,潰於蟻穴。群眾對警察叔叔的信任或不信任,仰賴於出現在所有社會事件和新聞裡的每一個“警察”。
古飛道:“已經上報過了。微信群、朋友圈,早就傳瘋了,越往下壓,信的人沒準還更多。”
尚揚又把那文章掃了幾眼,評論壓根不敢看,已經氣得眼前發黑。
古語說君子不立圍牆之下,而現代網絡現實的每一天,每一個人,鮮花掌聲裡的明星如柏圖,996攢首付的碼農如樂曉雯男友,治病救人的白衣天使如陳靜,拿著幾千塊工資九年沒休過假的警察,不管你是誰,你們兢兢業業工作,清清白白做人,某一天好端端走在路上,都有可能被網絡暴.徒迎麵潑一身糞,不明就裡的網友還會叫上一聲,潑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