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後,金旭和栗傑出來,兩人表情都有些異樣。
“有發現嗎?”尚揚道,“房東也不知道他的去向,這一片租房的很多外賣員和快遞員,人員往來有點複雜。旁邊倒是鄰居說前天晚上,看見吳培力開著電動三輪出去,應該是出去後就再沒回來了。”
吳培力有一輛送水用的電動三輪車,晚上就停在這民房的院子裡,白天騎出去送水,車身噴漆噴的是水站的訂水服務電話,很好認。
前天晚上到現在已經一天多,這人如果是畏罪潛逃,騎一輛電動三輪,又能跑去哪兒?
金旭道:“先叫人來做現場痕檢,鋪人手下去找這三輪車,在附近居民裡問問,有沒有人看到過。”
栗傑雖是師父,職務上低了些,並且師徒兩人在工作中也不太在意這些細節,金旭這樣下了指令,他也讚成,應聲去打電話,調人手來做事。
尚揚忽然察覺到不對,金旭和栗傑的表現不像是要抓潛逃的嫌疑人,反而像是……
“你們發現了什麼?”他問金旭,“吳培力不是怕警察來抓他,腳底抹油先跑了嗎?”
金旭已然戴上了不離身的薄塑膠手套,輕輕把房門先關上,以便保護現場,才對尚揚解釋道:“房裡有打鬥痕跡,看樣子還有人受傷流了血,這事隻怕不簡單。”
尚揚吃驚一瞬,道:“吳培力還欠彆的高利貸,會不會是被追債,挨了揍……”
他馬上順著追債催收,想到了那名催收員,高小軍。
“難道?”尚揚愕然道,“會是高小軍潛進了白原,來找吳培力……他要做什麼?”
金旭顯然剛才就已經想到了這個可能,說:“如果真是吳培力找高小軍去殺陳靜,雇凶殺人,是要給錢的。”
尚揚道:“吳培力不肯給錢,高小軍和他打了起來?那現在高小軍人呢?吳培力又會去哪兒?”
金旭眯了眯眼睛,道:“剛才那個鄰居呢?走,再找他問問。”
前天晚上看到吳培力開著電動三輪車出去的鄰居,被金旭又問了一遍,讓他再想想清楚,有沒有什麼細節遺漏。
“你再想想,”金旭道,“三輪車的車鬥,空的還是有東西?”
吳培力白天送水,晚上回來前要把水和空桶都送回水站歸庫,因而車鬥應該是空的。
尚揚剛才問鄰居的時候,壓根沒想過這個問題。剛才他並沒想到房間裡竟會有鬥毆痕跡,更沒想過高小軍來找吳培力索要凶殺款、乃至發生糾紛的可能。
那鄰居被金旭這樣問了,一下想了起來,說:“車鬥上好像蓋了一塊氈布,蒙得很嚴實,車鬥裡裝了什麼沒看到。”
尚揚心道,氈布?為了遮蓋什麼?被蒙住的三輪車鬥裡,也許是個人……會是高小軍?還活著嗎?
“你有看清楚開三輪的是吳培力嗎?看到臉了?”金旭問了句。
鄰居道:“沒看到臉,是晚上,隻看見個背影,電動三輪是看真切了的。”
尚揚:“……”
剛才這鄰居跟他說的,是看到了電動三輪車出去,認出了車身上的送水電話噴漆,人的大腦依靠對常見事物的認知和基本邏輯,會自動補全信息。
他和鄰居,就都自動認為開送水三輪車的是送水員吳培力。事實上鄰居根本沒有看到吳培力的臉。
如果騎車出去的是高小軍,車鬥裡被蒙住的才是吳培力……
栗傑通知完了人,過來聽金旭簡單講了情況,才說:“痕檢馬上就過來,派出所同事配合調看道路監控,找那輛三輪車,一有消息會立刻通知我。高小軍進了白原地界,躲是沒處躲的,吳培力也跑不了,今天之內,一定把他倆揪出來。”
金旭點點頭,他離開白原沒多久,親身參與和見證了當地公安的建設和發展,對同事們這點信心還是有的。
尚揚忽道:“高小軍會躲起來嗎?我覺得未必。”
金旭和栗傑皺眉看他,等他說下去。
“他從省會逃到白原,”尚揚道,“不是為了來這裡躲藏,是為了找吳培力要錢,他完成了吳培力雇傭他完成的工作,來找吳培力要 ‘工資’。”
栗傑道:“可照現在看,他和吳培力發生了衝突,究竟是打死還是打傷了吳培力,都得先找到人,才能確定。這種情況,他不躲起來,還有什麼彆的地方可去嗎?”
尚揚說:“他的目的是索要殺手費用,在吳培力這裡沒要到,他應該會去找彆人要。”
金旭和栗傑霎時都懂了。
這樁墜樓案,本質是雇凶殺人,層層外包,胡青曼,高小軍,吳培力,像一連串螞蚱被串了起來,而串繩的終端,是壓根不記得花錢雇凶的吳鳳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