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現在仍有人在討論沈鶇言打橫抱起了葛煙便帶進了山莊內裡的這件小八卦,眼下再怎麼說也都算是沒了後續,複又被慈善晚會的項目所吸引。
晚宴這會兒已經正式開始了。
葛煙剛要去尋郝蘭蓉,耿秘書卻在這時不期然出現,領著一個人來到了葛煙麵前。
她抬眸定睛一看。
………原來是先前在台階之上的那人。
這會兒周遭圍繞著站了有不少人,見此情景都將目光撂了過來,竊竊私語起來。
男人這樣被圍觀,臉色看上去並不太好。
可現在是沒法也得有法,好歹先把這個歉給道了。
他羞愧之中又帶著無儘的懊喪,此時此刻再次見到葛煙,竟是憋紅了臉。
不過他也沒猶豫什麼,當即便朝著她略躬身道,“抱歉葛小姐,剛剛台階上發生的一切都是我的錯,在此先和您說聲抱歉和對不起了。”
“沒事。”葛煙垂下眼。
幾秒後她再抬眸時瞬間便轉移開視線。
不想把主要的心思放在無關人士上,她朝著耿秘書淡笑著點點頭,示意自己已經接受道歉了,耿秘書朝她頷了頷首,這才將人領走。
曆經這一茬後,葛煙輕晃了晃自己的腿。
先前那人緊緊圈住放置在上麵時的觸感,仿佛還縈繞在腿側……
等到終於找到郝蘭蓉時,她這位老師關切地將頭探過來,也談起了這回事,“聽說你剛剛被人糾纏扭到了,沒事吧?”
“放心吧老師,沒有大礙。”她原本便心裡有數,再加上是家庭醫生都確認過了的事,也就更沒什麼了。
葛煙說著頓了頓,不知道想到什麼,連忙收回思緒,緊跟著郝蘭蓉去見她在維也納比賽的導師。
她的這位導師是維也納有名的芭蕾舞大拿,早先退居幕後,是曾帶領出無數世界級芭蕾女王的業界泰鬥,曆經他手出來的女演員,都是金獎拿到手軟且響當當的人物。
葛煙當年在芬蘭時和這位導師有幸相識,隻是這位導師常年居住於維也納,葛煙便隻能在每年前往各地參賽時才,能見他幾麵。
“Hi,Yan.”
導師因奇滿麵絡腮胡,冗長的白須延伸至下巴往上,看人便笑,一顆深深的酒窩便顯現出來,是名副其實的老頑皮。
這次他前往中國參加這次慈善晚宴,也是難得地給足了麵。
“好久不見了親愛的因奇老師。”葛煙用德語親切回他,兩人來了場久違地擁抱。
貼麵禮結束後,因奇朝著郝蘭蓉打了招呼又談論了幾句後,複又朝著她看過來。
言語間頗為遺憾,“原先你在芬蘭時,我還想著能夠有機會去見你幾麵,親愛的女孩,往後我們隻能在參賽時相見了。”
因奇是芭蕾國際組委會的分會長,參賽時他是賽方指定且認可的評委。
頓了頓,想起她回國已經有了段時間,他複又道,“你之後還會再參賽嗎?”
“看情況,有些比賽我還是會參加的。”葛煙莞爾,“我們以後能見的機會還有很多。”
“她大滿貫拿了不少,眼下回國這麼久,也就您儘心儘力還惦記著呢。”郝蘭蓉在一旁笑道,“我幫您督促她。”
因奇笑意更深,酒窩漾出深深的小坑,“Yan,目前除了你,彆的………”
他說著哈哈大笑,順便隻伸出食指,在空中搖了搖。
周圍人原本有不少人見因奇蒞臨此場晚會,想要前來搭訕,奈何他態度足夠,卻不能夠深談。
這麼個小老頭,十分有技巧得將人擋在外,卻又不失禮貌。
眼下眾人看著他不僅和葛煙相談甚歡,甚至於到了捧腹大笑的模樣。
都不禁深深感慨——這國民天鵝的資質擺在那兒了,到底還是不一樣啊。
拜彆了被晚宴主創人叫走了的因奇老先生,葛煙見郝老師去尋應以暘了,也沒跟著一起,隻獨自前往各個分會廳。
慈善項目的具體展覽早先便已經陳列在位,也一一地展覽在玻璃櫃裡。
眼下隻請人前往觀看,留意住自己格外滿意的。
再到之後的拍賣會,便能有機會拍得那份先前所鐘意的物品。
葛煙按著順序逛,等到最後才來到畫卷這一廳。
她原本今天來的目的便是見見老因奇,順便再和一些芭蕾界的老師探討探討往後的發展。
但她的視線還是被一張畫所吸引。
耳邊剛好響徹起的,是展廳分會場的講解員在此詳解的聲音——
“這幅畫卷呢,是匿名畫手捐贈送給慈善晚宴的禮物,畫功畫意了得,還沒有正式進入拍賣程序………”
葛煙聽著聽著,目光竟是凝著要跳入到那畫麵之中。
夜晚深景。
霧色的煙霧之中,一隻鷺鳥棲於生了楹芽的枝椏之上。
那鷺正對於江麵,背影獨獨。
雖然作者的署名是佚名。
也哪怕這幅畫並沒有任何命名。
但葛煙知曉,一定是他。
這是旁人畫不來,且想模仿也模仿不了的畫風。
寥寥幾筆,簡約之中更顯意境。
原本此行無心於此,但未曾想到竟是歪打正著了。
葛煙就這麼定定地望著這幅畫。
視線半分沒有偏移。
---
這場晚宴時間稍稍有些久,待到快要淩晨才有了可以散場的跡象。
不知為何,原本葛煙還心心念念要來,想著到時候還要在鄞城逛著待幾天,奈何此刻思緒冗雜,腦海裡亂得要命。
散會散場後大部分人往側方的停車場走,推開門遙遙望去,大雪瓢潑般,兜頭便往下砸。
這場雪來得厚且重,是沒來得及化便堆積起來的驚喜。
曆經幾小時的堆砌,層層板磚一樣的,雪糕狀樣的積雪就這麼覆蓋住了整座山莊。
往來的路燈隱著身後的山林,樹影間燈光迷離,將雪都襯出幾分暈黃的朦朧質感來。
葛煙的心都被這大雪裹住,在即將要化不化的邊緣。
胸臆之間也因為這場雪的到來,加之今晚的事,種種疊加在一起,一時之間竟是有些難捱,就這麼愣怔在了原地,定定地朝著外景望。
率先打破這份難得寧靜的,是從旁側緩緩穿過來的腳步聲。
隨著一聲熟悉的“葛小姐”,葛煙再回頭望去,耿秘書立在她身側,微微一笑。
“沈總那邊說要送你回去,你在這邊扭到了,他需要負責。”
又不是因為他而扭,他需要負責什麼?
葛煙還沒來得及說出聲,耿秘書已經伸出手請她,“葛小姐,跟我來吧。”
“………”
想著今晚他帶著她……她凝思了一番。
算了。
反正也不差這一回。
隻是他不需要留在山莊嗎?
直至上了沈鶇言的車,葛煙還在疑惑這件事。
今天他又換了輛車,和以往的稍有不同,葛煙想著要不還是回汾城,剛好也不用他特意開到鄞城的哪裡還要再接著返還。
思及此,說了往常的目的地,她朝著那人看過去,“你不待在山莊裡,那林老師呢?”
“她留下來。”沈鶇言說著抬手便打開了車廂中央頂上的燈。
那光緩緩地落下來,襯著窗外飛舞的雪景,輕鬆地攏住他的側臉。
竟有股說不出的味道……
葛煙一時之間看得稍愣,隻平平地哦了聲,也沒多問。
沈鶇言的車沒在停車場那邊,車子跨越過主門,很快便駛過山莊的廊簷,朝著山下駛去。
從鄞城的城郊再回到汾城注定是段很長的旅程。
葛煙和他聊了幾句後便拿起手機玩了會兒。
她其實有些乏了,但莫名得不想在這個時候睡過去……
雪天路滑,他又要開車,她還是陪著,起碼能醒醒神。
手機玩了沒多久,旁邊的沈鶇言就在這個間隙倏而出了聲。
“煙?”
葛煙下意識便轉頭過去,“嗯?”
………他這是在喊她?
大概是察覺到了她的疑惑,沈鶇言側眸睇過來一眼,“剛才晚宴上聽人這樣喚你。”
“不是煙。”葛煙淺淺笑開,隨後一字一句告訴他。
“是Yan,Y-a-n,我的英文名。”
“嗯。”沈鶇言應聲後,視線幽然在她身上停留了許久,這才複又看向前方,開始駛入盤山公路。
大概是越往山下麵走信號越好,車子徹底駛出盤山公路後,複又來到通往大道的小道上。
車載電台也自動接受到信號,播出一段音樂。
緩緩流淌著,聽起來很是耳熟。
坐了這麼多次,葛煙是第一次聽到沈鶇言這裡的車載音樂。
應該是上次聽完沒關,自動載入後便繼續往後播放了,所以也不是音樂的開頭。
見沈鶇言抬起手似是要摁掉,葛煙視線從手機上收回,連忙製止,“欸欸,這個不用關。”
“很喜歡聽這個?”恰好駛入到相對平穩的道路,車子不再跌宕,沈鶇言挑眉看她。
“算是?”葛煙這回話接得格外快,“這是我第一次參加芭蕾國際賽時獨舞的背景樂,對我來說挺有紀念意義的。”
說到有關自己的職業,她明顯來了興致,“這是什麼頻道,居然還能放到這種音樂。”
“交響樂演奏團。”
“你還會調這個頻道啊?”葛煙明顯詫異了。
“偶爾會聽。”沈鶇言神態疏散,雙手搭在方向盤上,目不斜視。
葛煙想起林妘林老師……好像也沒什麼奇怪的。
不過既然都提起到人了,葛煙還是不放心,“不過林老師是真的不回汾城了嗎?”
“當然。”沈鶇言不知想到什麼,很輕很輕地笑了下,“如果你當時還留在那裡,她會讓你陪,到時走不了的是你。”
經由此話聯想起林妘平日裡對她的熱情……
倒還真有這個可能。
她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剛要說些什麼。
車子在緩緩刮開雪的路上遭遇到了阻礙。
這片小道上的堆雪比起大道化得更慢,而又因為往來車輛少,堆雪在被車輪碾壓著往一邊堆時,大概是旁側有山體相懟,堆砌的同時幾乎漫到了車前的引擎蓋上。
道路劈開前方道路進展甚緩的同時,竟是引得車子在後退且複又前進的檔口,就這麼慢慢地停了。
車身頓住後,發動機也似是熄火,嗡鳴幾聲後直接在粗嘎的拖曳聲中止住。
“………?”
葛煙轉頭看向他,麵露疑惑。
沈鶇言擰眉,倒不像是著急的模樣,他往後隨意靠著,單手搭在方向盤上,偏過頭來迎向她的目光,“車子拋錨,沒法掛擋。”
“怎麼說。”他散漫看向她,“這次好像真的走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