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芭的速度很快。
在做出有關品牌代言人的最終決策後, 相關負責的預後工作也即刻開啟。
代言人的專屬簽約合同以及詳細條例的擬定早先便完成好,隻需等專業人士再修補完善具體的條款,給葛煙過過目就行。
劇院的動作其實原本還要更迅速, 隻是合同中途輾轉送到了沈氏那邊, 直接被攔截了好幾天………
由此便耽擱了會兒。
沈氏對於這次京芭代言人的相關合同很是重視,不僅專門出動了沈氏法務部, 還依據著上方的意見, 要在京芭原有列出的合同基礎上,再增添沈氏方麵出具的補充條款。
在招攬其旗下最具名氣的律師所為合同保駕護航時, 又從宣發部門單列出一個專門的小組,據說往後直接負責京芭代言人的宣傳。
這樣大規模的氣勢,知道的是指京芭代言人。
不知道的, 還以為這次確認下來的, 是沈氏的代言人呢……
當然, 沈氏作為上市集團, 旗下產業縱橫交錯,覆蓋麵廣闊, 非要說起代言人,對投資所得來的進行大力宣推,好像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而論及具體方麵,京芭更是沒什麼意見。
沈氏那方對於此的態度越認真, 由沈氏旗下資源所造勢出的熱度以及流量, 也水漲船高。
正麵的影響不僅僅會反饋到葛煙本人身上,其身後所屬的汾京皇家芭蕾劇院, 也是這次的受益者。
兩贏的局麵,何樂而不為?
隻是沈氏到底是過於嚴謹了。
可能是專業性驅使,他們的法務部將合同裡的細節反反複複地揪出來, 不停地進行核對。
像是永不停歇的渦輪機,每每都能找出新的模棱兩可的地方,並以此讓京芭這方再做更為詳儘的注解………
合同的傳送就這麼曆經了幾個來回,到現在還遲遲沒定下最終版本。
不過大方向總歸是好的。
合同目前雖然還沒到葛煙本人手中,也基本算是塵埃落定。
宋李第一時間便親自致電過來,喜氣洋洋的模樣,“恭喜恭喜!”
“我老早就覺得這代言人的頭銜到底還是得落到你頭上,可不,這正正好被我提前預知了結果,又押對了一回寶!”
葛煙聽出經理話裡喜意,她跟著笑笑後又覺得無奈,委婉提醒他,“………經理你休息日都不用休息的嗎?”
她好不容易迎來了久違的休息期,雖然短暫,但對於她這種額外貪眠的人來說,也算是足夠。
哪兒成想還沒睡夠便被宋李一個急電給擾亂。
“這不是激動的嘛。”這可是大事啊。
畢竟當初葛煙是他費心費神,花了好大一番力才特地請來的。
眼下,是他帶的人剛來不久就摘得了京芭策劃了好幾年的代言人項目,不說貼金了,就是往界內那些人麵前一站,臉上都特有麵兒。
隻是劇院裡到底是還是有人歡喜有人愁。
宋李有時覷見點什麼,也隻當過眼雲煙,眼睛一閉一睜就算過去了。
他輾轉便換了個話題,“我可不是故意要來打擾你休息的啊。”
“就之前合同的嘛,劇院這邊沒有說要卡你,是沈氏那邊還一直在看一直在補充。”
頓了頓,宋李小小疑惑道,“他們反複修訂合同就算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給的條件多麼苛刻你呢,你好歹是京芭的人!”
葛煙垂下眼睫,無意識地用指尖繞了繞自己的發,輕聲道,“認真點也沒什麼不好………”
宋李經由她這句不再開口,想想也覺得確實是那麼回事。
反正於他來說,沈氏那邊給出的代言費著實是高得令人咋舌,光是日後有關他這位經理負責人的分利,好像就不少。
葛煙從活招牌變為招財寶也不過是瞬間的事,宋李接受得極為迅速。
“對了你也彆急著掛啊,找你還有事,我前幾天從芭蕾組委那裡得了點消息,說是最近有不少委員會成員已經動身前往赫爾辛基了,他們是被邀請的,應該要參與今年的芭蕾國際賽評委工作。”
葛煙有些詫異,在心裡算了算以往的時間,疑惑道,“………這麼早?”
“那個不是一般都在初夏嗎,今年時間變了?”
宋李在電話那端嗐了聲,“國際賽時間沒變,是國際賽前的研討交流會。”
“聽說會上會舉辦小型的交流芭蕾舞台,今年不是評委席大換新嗎,你懂的………”
評委喜好各自分明,這種交流會和每每賽後舉行的晚宴性質相同。
隻是前者算是某種意義上的博好感度,後者便是徐徐布下人脈方麵的網。
葛煙沒有及時應,隻是道,“我再看看吧。”
她現在重心都放在國內,如果說是為了比賽倒還好。
如果目的隻是這樣一場交流會,那麼專程飛過去也不太方便。
“行,我就是問問,具體的看你自己。”宋李說著竟是笑了笑,“其實劇院裡也想再派其他人去,隻是交流會也有門檻,好像也隻能通知到你這邊。”
“對了,掛之前再提醒你,如果你覺得沈氏那邊合同推進的速度有些慢,可以適當去催催。”
宋李說著不知道想到什麼,竟是嘿嘿一笑,“我看沈氏那個耿秘書對你挺尊敬的,仔細想想,沈總好像也對你挺關注?不是我說哈,我感覺我現在都沒你和他們熟,你們這是不是背著我………”
原先他提起耿秘書時,葛煙就覺得不大對勁。
等到話題在後期倏而跑了偏,沒等人說完,她就慌忙亂地,下意識便打斷。
葛煙壓製住有關那人便隨意迸起的遐思,清了清嗓子,“不聊了經理………”
“這個點我真要去睡覺了。”
驟然被打斷,宋李也沒想著逼人繼續。
“行行行,您去您去,還想多聊點呢,一點機會不給。”
他再問候幾句,三言兩語便掛了電話。
望著驟然熄滅下去的屏幕,葛煙心想。
催合同?
………去誰那兒催呢。
而不提這些,隻要回想起那天的事,心間便莫名迸起攢動,像是躍躍欲試亟待破土的細芽。
不斷往上拱起,徑自停止,又落下。
反反複複,未曾停歇。
葛煙想到此竟是恍惚片刻,掀起被子便要再躺下去。
耳畔當即傳來熟悉的音調。
身側碰到的那團是熟悉的毛絨絨。
而正窩在被褥裡的咚咚睡得正憨,被她半壓得慘叫一聲。
“………咚咚!”葛煙什麼心思都飛了。
她也顧不得先前的困意,連忙翻身去察看。
幸好隻是坐到了尾巴,還沒到大麵積坐壓的那種程度。
她倒是忘了這貓格外愛鑽她被窩的事。
隻是就這樣輕輕一碰便叫得慘兮兮的,仿佛欺負它的人有多麼可惡。
葛煙覺得好笑,也知道它沒什麼事,撈起小貓咪揉了又揉。
咚咚哼哼唧唧的以示舒服,奈何以往近乎是溺愛它的主人在這回像是恍了神,心不在焉之餘,揉弄的動作也慢了半拍。
將再次昏昏欲睡的小貓咪往旁邊挪了挪,葛煙躺入綿軟的被褥之中。
徹徹底底地再無睡意。
經由剛才經理的話,她沒由來卻是想到那一刻………
晦暗的長廊,往來貫通的冷風。
落於發頂的清越嗓音,和那雙漆沉凝墨的雙眼。
分明是清冷的麵容,望向她時像是牽引著的繩索,不得到她的回應便決不罷休那般。
而最終的最終。
卻都是轉化成他最後的那句。
………隻能看到你。
窗外落雨夾雪,天際沉沉捱下來墜在城市上。
自周遭泄過來的,是順延著縫隙,哪怕室內恒溫也遮擋不住的涼意。
緊貼於肌膚之上。
這樣的沉冷夜晚,按理說該裹緊被褥有個好眠。
她卻突然覺得有些呼吸不上來。
胸臆間的衝撞,伴隨著身側小貓細微的呼嚕聲並在了一塊兒。
葛煙望著天花板,抬手揉了揉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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汾城這幾天下起了大雪。
葛煙照例再去林妘那邊定時打卡練舞時,山莊已然落入被雪包裹住的世界裡。
周遭山影樹林的青綠也半隱在了雪色之間,遙遙望去竟是白茫茫一片。
整個視野都仿佛被洗滌,純然潔淨。
落的雪大又不尋常,連帶著天氣也漸漸變得冷凜,再也沒半分初春時節的情景。
林妘將莊園上下四層的大門和玻璃緊閉,順帶又開了地暖。
這才算是堪堪挨過去。
今天見葛煙過來,她噓寒問暖之餘就差沒直接上手了,“這個天真是太絕了,怎麼就能降溫得這麼厲害,跟鄞城那邊似的。”
林妘說著,朝著這邊看過來,“煙煙,你沒凍到吧?”
葛煙輕搖了搖頭,反倒叮囑,“老師你才是要注意,上次的感冒你好像才剛好沒多久吧?”
“還是煙煙關心我。”林妘笑眯眯的,拉著她便要上三樓。
葛煙緊跟著人,思緒卻緩緩飄遠了。
事實上,望著眼前的林老師………
她至今還是沒有辦法將眼前嬌美優雅的女人,和那天連連控訴著對方的人重疊在一起。
聽林妘提起鄞城,那天的畫麵也隨之在眼前隱隱展現。
她當時無意間撞見,其實並沒有偷聽到多少。
隻是……在她緊跟著沈鶇言要離開的前一秒。
連連控訴過後的沉默中倏而傳來桌椅被推動的聲響。
像是抱在了一起,又像是在掙紮著什麼。
無聲中哪怕沒說話,隻是憑借著這樣的動靜便無端吸引人。
眼下再回神,葛煙望著還在和她說家常的林妘,隻是摸了摸鼻子。
沒再好意思去細想。
練舞是今天下午的正題。
葛煙收回心神後,照例心無旁騖。
窗外雪霧彌漫,窗內人影舒展動作映射在菱格窗上。
林妘望著眼前人,也仿佛回到了年輕時跳舞的那端時光。
同樣是執著於此想要突破,每每經過練舞而催發出的熱意不減反增。
葛煙未施粉黛反而更顯雪膚紅唇,小小的臉托起斜挑起末梢弧度的狐狸眼。
幾縷碎發落在削薄的肩側,每每因著一個動作而顫起的長睫輕眨,都像極了隻在山崖邊綻開的蔓沙陀羅。
無邊殊色………也儘顯無儘媚意。
她美得驚人,卻又因為自身氣質相疊,更顯特殊。
堪稱是過目難忘。
這種引人便將視線落於她身上的本事,還要歸功於她在舞蹈中所展現出來的神采。
那是平日裡葛煙所不會外露的情愫。
饒是林妘這見慣了沈家人,自詡眼光甚高,也還是會時不時地被眼前的這小姑娘給吸引住,近乎是迷了眼。
葛煙的舞蹈十分注重線型的延展,腳下功夫相當穩。
她最引人注目,且為圈內圈外津津樂道的,是被界內稱之為神的四圈空轉。
而在四圈空轉的基礎上,她不僅完成度高,線條也十分柔美,舞姿輕盈。
一般來說,空轉落地不穩亦或者是下腳時的容易偏離,是一般芭蕾舞演員難以突破的阻礙。
但葛煙愣是在四圈空轉的基礎上,將整體的表現度空前拔高在了一個絕頂的水平上。
不論這麵,帶有擊打的空轉也是她的拿手好戲。
而需要單足支撐的彈跳,她也照樣如同過水那般流暢,跳得又輕又準,又高又穩。
而這樣一位基本功紮實到不行,實力拔尖到近年來幾乎無人超越的金獎預訂種子選手………
也有讓人十足疑惑的地方。
“煙煙,其實最初開始的時候我就問過你,你也大致和我說了你的情況。”
林妘等人練完,遞過去一瓶水後,溫聲問她,“但我很好奇的是,你這方麵為什麼一直放不開?”
葛煙什麼都好,但鮮有參與的芭蕾舞劇類型,都是雙人舞亦或者是齊舞。
隻要是與人緊緊貼麵,亦或者是需要有人托舉的舞姿,她做不到像是其餘動作那般遊刃有餘,幾乎是憑借著韌勁兒和心氣,才能將將圓滿完成。
當然,雖是不怎麼表演這一類,她憑借著少有的那幾次,也仍是拿過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