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鶇言在她奔來的下一秒便抬手, 緊緊地扡住人入懷。
他略垂首,長臂搭於她纖窈的脊背上, 往自己的方向摁住, 指骨穿過她垂著的烏發,近乎輕撫。
懷裡的人擁得那樣用力,好似沒了他, 下一秒便能如柳折斷似的。
在黑夜裡靜靜散著難言的無聲沉默。
夜色也好似停留下來, 靜靜攏著這對相擁著的人。
葛煙近乎要將自己嵌入他懷中,埋著的側臉被半壓起弧度,鼻間抵得快要缺氧,卻仍是沒有放手,隻繞著緊緊環住眼前人的腰。
像是船舶在海麵尋求停靠, 一經入了港灣, 便不曾偏移。
在她背上輕輕挲摩了不知多久, 沈鶇言的嗓音自頭頂泄下,“彆在這邊,我們進去?”
葛煙似是吸了吸氣,這才輕嗯一聲,點了點頭。
她剛略鬆開眼前的人,還沒撤離, 轉眼又察覺到旁邊的人稍扯了扯她。
膝彎的地方被撈著搭起,視野裡黑暗仍舊肆行,不過是轉了個視角………
直接被他打橫抱起。
沉重的木門有所感應後直接往後緩緩打開。
沈鶇言邁入後, 親自給她換了鞋,一路繞過玄關,直接朝著客廳的方向走。
被落著放於沙發上時,咚咚不知道從哪裡躥了出來。
大概是察覺到了貓主的心緒, 罕見得沒有去黏沈鶇言,也不再喵喵地撒嬌叫,隻是步履略急地在葛煙的腿邊打轉。
順帶著用毛絨絨的頭顱去輕輕地碰,柔柔地懟。
葛煙視線乍一從昏昧的地方轉移至稍顯明亮的地方,還未完全適應過來,連帶著薅它的動作都慢了一拍。
還是沈鶇言率先發了話,“咚咚,聽話。”
他下頜朝著左邊第一間的方向輕抬了抬,“進去。”
小貓嗚嗚兩聲,在兩人間來回打轉了幾趟,這才蜷著尾巴,分彆用腦袋懟了懟這兩人,這才一步三回頭地噠噠往自己的房間裡去了。
沈鶇言在此之後沒再吭聲,動作卻沒停下。
他將人安放在了沙發後,轉身又去了半開放的廚房那邊。
再回來客廳時仍是不曾問起什麼,隻修長的手執著一杯水,長眉稍凝,“晚上還是有些冷,你在外麵等我多久了?”
葛煙就這樣看他來來回回,眼下胸臆裡溢滿的都是麵前的他,隻輕聲道,“………也沒多久。”
他視線定定鎖住她,再轉眼隻徑自垂眸,語氣略略放緩了點,“你手很冰。”
沈鶇言不容她拒絕,骨節分明的手拄著那水杯遞到她眼前,“不管怎麼說先把水喝了,暖一暖。”
在她伸手要去拿熱水時,沈鶇言卻沒給,隻徑自道,“燙,我端著你喝。”
葛煙眼眶潤了瞬,喉間微動了動,抬起皙白秀窄的指尖,就這樣搭著附在他的指骨上,隔著這樣一層頗具骨感的人工杯墊,低著頭輕輕地啜。
喝了幾口見她神色略有些緩和,沈鶇言伸出手,指腹在她的唇上碾了碾略微逸出的水色,轉眼將水杯往旁側的茶幾上放。
再回首,卻見葛煙半屈起腿坐於沙發之上,正愣愣地盯著他瞧。
也不知道往這邊望了多久。
他剛要啟唇,葛煙像是剛才門外那樣,再次伸出雙手,一副索抱的模樣。
沈鶇言走過去坐於她身邊,轉手將她整個人往上拎起,輕鬆抱著便將人放置在了大腿上。
葛煙雙腿分著岔,和他這樣以麵對麵的姿勢,額頭近乎相抵,極儘親昵。
他視線漆沉如外間凝墨的夜,稍稍壓低了音調,“今天這麼黏人?”
不像是以往那樣耳語幾句便有些羞得滿麵淺緋,長睫顫著不去看他。
今天的葛煙像是,“就是想你了。”
不知默了多久,她兩條細胳膊近乎並著抵在他胸前,稍稍揚起頭去看他,輕嗬起聲,“………你會一直屬於我的對嗎。”
沈鶇言靜靜地看她,半晌沒說話。
葛煙半掀起眸,等待之餘眼睫顫得更為厲害。
她仰起頸子,拉出的漂亮線條略有動搖,仿佛下一秒便不能承受那樣的重量,惶惶著幾欲要墜下去。
沈鶇言就在這時有了回應。
他在她的唇上咬了下,連帶著比以往力度都要重的力道,氣息很沉,“會。”
葛煙輕唔了聲,這才垂下眼睫,又埋回他的懷裡。
任由繁雜心緒在胸臆間橫衝直撞。
隻覺得過眼之間的所有,好像都不算什麼了。
就像之前她時不時便體會到的那樣、
有他在身邊,就會很好。
她這樣靜靜埋著倏而又沒了話語的模樣,是先前便有過的模樣。
沈鶇言等她平緩好氣息,再伸手時,單邊攥住她纖細的腕骨,捉著指尖便往胸前的方向放。
“還記不記得之前在芬蘭的那一晚。”他說。
葛煙單隻手被桎住放置於他的身前,她半撐著,經由這聲抬眼望去。
沈鶇言複又緩緩開了口,“那時我說過,無論有什麼,我都等你自己和我說。”
“可現在我轉變了主意。”他視線徑自鎖定住她,不曾移開。
像是緊緊牽著蕩在峽穀間的繩索,不容放手那般。
他的嗓音也熨在了耳邊,“後來山澗會館那天,你心緒不高,又是因為遇見了誰。”
“葛煙。”沈鶇言單執住她腕骨的手稍稍往內攏緊,“這次能不能放心地將一切交給我,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
幾乎是瞬時,萬千雜思像是河流奔騰入海,齊齊盤踞在心間。
原來,原來。
原來那麼早他就察覺到了她的情緒………
近乎是愣愣地盯著眼前的人,葛煙霎時隻覺一股燒似的灼流衝天而出,就這樣滲進四肢百骸裡。
仿若被熱油淌過心尖,那情愫無法自抑,竟是直躥著往上,騰騰冒著汽便要掀翻一切。
也讓她沒有半分猶豫,點了點下頜後,宛若猛虎,幾乎是瞬時便再次撲到他的懷裡。
“………沈鶇言。”
“慢點。”沈鶇言從善如流接住她,一如之前的任何幾次,他低低地道,“我都聽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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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要從年少時期翻篇而起。
葛煙很小的時候,葛楹和喬牧華因為意見三觀不合離了婚。
葛叢鷺被判給了喬牧華,葛煙則跟了葛楹。
沒過多久光景,她隨著母親的再嫁,住進了汾城梁宅。
梁氏一族的人見她長得冰雪漂亮,從小便能依稀覷見日後的殊色芳華,言語間頗生喜歡,雖說是二嫁帶過來的繼女,不提梁致臣視她為己出的那些舉措,一些長輩到底也還是由了心意,將她當小輩疼。
而以葛氏為圈的企業人脈,到底也能與梁氏並肩。
便是稍稍有些彆有用心之人挑撥,也掀不起什麼風浪。
根本指摘不了這對母女。
比起梁宅旁邊其他宅院裡,同齡人對她到來的示好。
梁瀟瀟是最為喜歡她的那一個。
兩個少女間的友誼來得很快,眼瞧著那會兒還有點憨純的梁瀟瀟做什麼都喜歡叫上她,葛煙起初來到梁宅時那些微妙的脫離感和陌生感,也稍稍褪去了點。
葛煙是在住進梁宅很久後才見到的梁易西。
他還在讀高中,因為往來梁宅與學校間的路途稍有些長,梁家人便在學校旁騰出一處房產供他住。
那天也是陰雨天。
梁瀟瀟拉著葛煙,緩緩邁下旋轉的台階時,興然地指了指落座於沙發上的人,朝著她介紹,“煙煙,那就是我大哥!”
兩人下樓時的動靜不小,梁易西轉頭看過來時。
竟是遲遲都沒轉開視線。
葛煙率先避開他不偏移開的目光,斂下眸,跟著梁瀟瀟道,“大哥。”
梁易西站起身,麵容溫潤,朝她隻微微一笑。
畢竟自己也有哥哥,又有了梁瀟瀟的撮合,葛煙也漸漸地將他當兄長來看。
起初,少女沒覺得有什麼,但很快,她便察覺到了不對勁。
………梁易西避開梁瀟瀟,單獨找自己的次數變得越來越多。
“小煙。”他這樣喊她。
第一次覷見梁易西隱在溫和麵容之下的另一幅麵孔,是在一個猝不及防的傍晚。
那天梁瀟瀟去了朋友家沒和她一起,葛煙途中遇到了幾個同學,便在外麵逗留了會兒。
等她再回梁宅時,比平日晚了許久。
擺手拒絕了傭人問她要不要用晚飯的提議,她朝著客廳裡邁,直接撞上就那樣靜靜坐在沙發上的梁易西。
客廳裡沒開燈,他一貫溫潤的麵頰上沒有什麼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