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過後的夏光明媚, 穿過落地窗掩著的紗簾,隱隱罩出泛著透白的青光。
自頂層房外往下瞭去,柏油路上, 人影往來寥寥。
依稀有棲在枝椏上的鳥在啼, 摻和細微蟬鳴。
盛夏天的下午時分,一切都被熨得仿佛靜止了。
沈鶇言長腿稍邁, 步履從容,絲毫沒因為打橫抱起她而受到任何影響。
他長臂微攬,攜著懷裡的女孩, 輕鬆邁步朝著內裡走。
“欸欸,不是吧。”葛煙皙白胳膊繞在他頸間,隨著動作自然垂落在他肩側, 指尖抬起就戳了戳,“你要不要看看外麵啊………現在才幾點。”
“我當然知道是幾點。”沈鶇言揚眉,“覺得你累而已。”
他說著邁過會客區的長廊,徑自將主臥的門推開, 幾步邁進將人放置在沙發上,“自己過來花了多長時間?”
“其實還好, 也沒多久。”原本鄞城就是汾城的鄰省城市,隻是她沒讓任何人接送,中間輾轉的時間就多了些。
望著眼前的人將她放好後便傾身朝前,單膝抵在沙發邊沿,近乎是半蹲下, 將筋骨利落的腕骨探來,直直朝著她的腳踝處碰。
葛煙半窩於沙發之上,屈著膝,仍是怔忪不已的模樣。
半個月沒見, 他清絕麵容逆著光影,低眉垂眼幫她解鞋上的細帶時,專注無比。
她平日裡穿的多是類芭蕾的長係繩的鞋,每每換鞋時都很麻煩。
稍稍不慎可能就打結,需要耐著性子的人來。
之前在洲灣嶺那邊,沈鶇言每每看到,都會親自來。
隻要一起回去,她每天的鞋都幾乎是他給換的。
心窩沒由來地塌了塊兒,葛煙這樣看著他,任由他骨感的指關時不時地觸到。
所以剛剛那是誤會他了?
他方才那麼說又那樣急得抱著她往主臥走。
她還以為………
可原先就算是誤會,也是因為之前被他帶跑偏了。
一旦聯想起他所說的等了很久。
竟然莫名有點守株待她的意味。
葛煙斂眸看他骨節分明的虎口,“你到底是怎麼提前知道的?”
沈鶇言頭也沒抬,解細帶的動作未停,“耿秘書一般不會多過問我已經確定好的行程。”
“還有你。”隨著鞋子係帶全然褪了往下落,他指尖輕輕地在她腿側碰了碰,“給你發消息不看也不回,可以再明顯一點。”
原來是這樣………
葛煙還是鬱悶,足上的束縛因為沈鶇言而鬆了,她抬起腿乾脆半崴於沙發靠背上,也就是說隻差一點點………”
沈鶇言直起身,將她的鞋往旁側的凹格處放好,再朝著她邁過來時,聞言失笑,“沒嚇到我就這麼鬱悶?”
“也不是說嚇,驚喜總歸要有的吧。”葛煙沒忍住輕瞟他一眼,“你那會兒一點反應都沒有………”
話落她拍了拍自己的額頭,“我真的受打擊了。”
沈鶇言隻是笑,他幾步過來落座在她旁邊,輕輕掐著人便帶入了懷中。
他姿態疏散,長指略過她秀窄的指尖,隨意地把玩,複又捏了捏,“你人過來就是最大的驚喜。”
葛煙額前朝前底,落在他線條流暢的下頜處窩著,狐狸眼亮亮的,“所以你還是覺得有驚喜的對嗎?”
沈鶇言清淩目光沾了點雲霧繚繞似的漆然,腕骨掠過來便在她的翹挺上不緊不慢地捏了下,他俯身靠得更近,幾乎貼麵低聲道,“還要我怎麼做才能讓你覺得我真的感受到了驚喜?”
隨著話落,那同時而起的動作成功地讓葛煙耳根微灼。
她伸臂推了推他,再斂下眸時。
想著以後要是還有機會,最好還是精心策劃,努力努力再嚇他一下。
葛煙還在這邊徑自沉思在往後的計劃裡,耳側響起他的嗓音。
“你怎麼聯係上耿秘書的?”
女孩抬起長睫,“你之前不是因為京芭的事在法務部成立了專組,我就找那個組長問的………”
沈鶇言應聲,沒再開口,隻下頜輕抬了抬示意自己知道了。
葛煙覺得好笑,指尖輕輕地扯了扯他的襯衣,“………生氣了?”
沈鶇言偏頭解了袖扣,“我能生什麼氣。”
也是,越過他本人去找耿秘書。
總歸不是什麼值得生氣的事。
剛剛隻是心中略有冥冥才那樣問。
看他這樣,她若有似無點點頭,倒也沒在意。
“也是,他畢竟是為你鞠躬儘瘁的人,這回也隻是為了幫我~”葛煙徑自肯定了一番耿秘書,隨後補充又道,“耿秘書沒加我微信,隻留了電話方便聯係。”
這回再話落,沈鶇言遲遲沒出聲。
隻視線沉沉睇來,讓人不明所以。
“乾嘛看著我不說話。”葛煙被盯得有些莫名,她揉了揉自己的麵頰,“我臉上有什麼嗎………”
沈鶇言仍是這樣望著她,再開口時隻道,“以後有事需要,先聯係我。”
話落他深如譚中墨的目光牢牢鎖定住她,“聯係不到我再打給他。”
“………”
葛煙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
須臾片刻,她沒忍住笑眼彎彎。
還以為是轉性了,其實這人還和之前一樣………
“知道了。”葛煙抬腳,輕輕點在他的腿邊,“還不是想要來個突襲才這樣。”
頓了頓,她絲毫沒藏自己往後的打算,“下次還嚇你。”
沈鶇言利落地攥住她漂亮的膝彎,低頭印了下,“那我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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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秘書這回將葛煙的行李箱送進頂層時,全程躬身低著頭。
都不怎麼敢往沈鶇言的方向看。
葛煙招呼他喝水,想著他忙前忙後安排了不少,都被他閃電一般地給拒絕了。
生怕婉拒一秒就能扯上什麼似的。
旋即便沒了人影。
沒忍住地盯了會兒隻不緊不慢翻閱文件的那人,葛煙還是開了口,“上次我來鄞城都沒出去逛過,我想等下自己出去一趟。”
沈鶇言動作停下,“不和我一起?”
葛煙微微點頭,“看你忙啊,我出去轉轉,就一會兒。”
“來都來了。”沈鶇言抬頭朝她看來,“在這裡陪我。”
“我來鄞城就是要陪你啊………”葛煙輕歎了聲,感慨這人會不會有些太黏了,頗有些好奇,“你該不會這幾天就想著把我一直留在室內吧?”
沈鶇言指間扡了支筆,眉眼間聚斂了點清淺笑意,“我是說陪我到忙完,到時候和你一起出去。”
葛煙眼眸都涔了水似的亮,半揚起聲道,“那你要什麼時候忙完?”
沈鶇言微微頷首,“因為你來了,今天會快點。”
“那好,我等著你。”她唇角微勾起弧度,半撐起臉看他,“你慢慢來就好。”
沈鶇言遙遙朝她挑眉,語調意味不明,“慢不了。”
“………”
懶得理這人,葛煙乾脆不去看他。
沈鶇言就在這時複又開了口,“主臥那裡有投影,你不想的話,就隨便轉轉。”
話落,他很快又補充道,“辦公區除外。”
葛煙這才轉過臉看向辦公桌後,疑惑道,“不是說要我陪你,這裡還成不能過來的地方了?”
沈鶇言不緊不慢地應,垂下眼繼續去忙工作,平聲道,“有你在身邊,我會被影響。”
………真是用極為清淺的淡然,說出這樣一番的話語。
葛煙忍了又忍,難得存了點小小的壞心思,非要去鬨他。
最後曆經一番拉扯,沈鶇言倒是成了最先反悔的那一位。
非讓她在他腿上坐下,就這麼看著他辦公。
鬨過也陪過,等到沈鶇言結束工作後,兩人迎著夏夜的晚風,驅車前往鄞城一處算是吃喝玩樂的街景處。
這是葛煙再三權衡過後的地點。
因為是鄞城專門為外省遊客所置辦且迎接的逛玩街,本地人平時很少過來。
這個點不算太早,又不是假期,遊客隻悠閒兩三。
抬腿落於街邊的巷道上,往來夏風徐徐,還算是清淨怡人。
認真說來,兩人好像還沒這樣好好地出去轉過。
剛嘗了滋味頗覺得不夠的他們倆,多半時候都沒怎麼出洲灣嶺,那樣的瘋都體現在了另一方麵。
鄞城的城建差異較大,城南城北風格不儘相同。
他們兩這次來的地方是位於北邊的低宅群落,部分建築還留有先前江南水鄉的古韻。
青磚黛瓦間,亭台樓榭的剪影隻停留於旁側寶石綠的小河之中。
兩側的店鋪相對,中間鋪開的石子路映著暖黃。
夏日微熱的風被降臨的夜晚吹散,那樣撲麵來的毛燥裹挾著獨有的香意。
葛煙嗅了會兒被四周店鋪熨過的好聞氣息,拉過沈鶇言輕聲道,“感覺現在稍稍有點晚了,但人還是比想象中的要少。”
這邊的街景有點類夜市的意味,不過賣的都是和風景相關的手工作物亦或者是鄞城城市專屬的紀念品。
算是這邊的特色。
原本就隻打算在這邊逛逛,想著明後天有空了再出來多玩。
兩人沒轉多久就想著原路返回。
這一返便走到了分岔著的路口處。
往兩側一路延伸開的,皆是攤販。
見葛煙停在瓷娃娃的攤前怎麼也走不動的模樣,沈鶇言了然,幾步跟了過去。
這樣被燒製好的娃娃都定過形,顏色各異。
有十分豔麗形的,也有單色如一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