洲灣嶺的夜透著稠然的墨, 覆蓋於安靜憩眠的江麵之上。
天際幕布沉沉捱下,半裹住遙遙墜著的彎月。
隻皎潔透白的亮斜照進窗,靜靜地籠著被褥上自背後相擁著的兩人。
不知是錯覺讓她有了感知, 還是那夜色太過惑人。
葛煙每每靜靜屏息,自鼻間掠過的淡淡酒意便更凝結而起。
之前的酒不過才輕啜幾口, 怎能料到, 那樣醺然的微醉就泛上了頭。
………她的酒量就有這麼差?
又或許根本不關酒的事。
正是經由了沈鶇言剛剛的那句話,讓葛煙在此刻倏而有些後知後覺。
兩人怎麼就能鬨成那樣,近乎是瘋了。
不說回想起剛才了,就是枕頭, 也確實是換了個好幾個。
這樣明擺著的數量, 既是事實,又是極為顯然的暗示。
他們倆途中確實換了不少。
每個都是傑作, 黏著之餘, 噠噠地淋了成片。
可與其說是換………不如說是為了他更為方便的欺入,這才接連被他拿去,就這麼墊在了她的腰, 以及身下。
那會兒是狂然了, 也不管不顧。
眼下像是飛出去的回旋鏢輾轉落回原地, 竟是次次都紮在了關鍵的要點處。
明明床褥上落有不少抱枕以及枕頭,現在全然覆滅,半個都不曾留下。
葛煙長睫凝露,薄薄的眼皮泛著水色的粉, 也沒回頭看沈鶇言,“………你非要這麼說?”
這樣用了就換,拆洗可能都很麻煩。
聯想起洲灣嶺這邊會有專人過來負責打掃收納——
她也沒等及回應,下意識便抬臂繞向後方, 指尖觸了觸他搭在她腰側的修長指骨,“枕頭就彆讓其他人來收拾了………”
沈鶇言被她摳了摳指關,那力道很輕,卻像是羽毛刮過,泛著稍燥的癢。
他順著心意製止她,骨節分明的手順延著聳伏便探了過去,不緊不慢地在她的翹挺上捏了下,慵散低聲道,“在自己家裡也這麼擔心?”
葛煙被捏的頓了瞬,將他虎口摁住的同時,嗓音幾乎是從喉間逸出,“我在和你說正經的。”
沈鶇言隻是笑,隨後輕聲應,“知道了。”
然而聽他這樣說葛煙更是覺得沒有底。
認真道來,要是不用枕頭,可能都不會換,也不會有後續這些需要操心的事了。
她在這裡徑自凝思沉默。
沈鶇言卻是能直接參透她,瞬間便看穿了她此刻的心情。
他清冷嗓音攜著完事以後特有的淳然,“擔心什麼。”
將人往自己的懷裡摁,沈鶇言音調自她頭頂泄下,送入耳畔,“多備幾個就好。”
“………”
這根本不是多不多備的事。
眼瞧著他好似又有偷換概念的趨勢,葛煙被人攬入懷的同時,順著心意抬腿便懟了懟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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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是真的來了。
像是要迎來盛大的獻禮,烏蒙的霧簾驟然停在了過去。
送走潮熱朦湧的濕雨,刺然的亮將滾燒的熱意吹進大街小巷。
青白光線落於各處,大剌剌地曝曬著有關夏天的氣息。
葛煙再來回於劇院之間,周遭詢問她和沈鶇言的關係的人,非但沒有少,反而更為接踵而至了。
其實這樣輪番而來的熱情也不能怪誰。
原先那樣盛大的公開以及彼此之間的官宣後,熱搜足足掛了好幾天。
有關於此的話題和流量仿佛還燃有餘溫,便是時至今日,也仍有對此感興趣的網友時時刻刻關注著兩人的一切動態,順帶著,再去考古和扒兩人官宣前的一切細節。
劇院裡的人自那次撞見簾幕之後所發生的事後,也隻是私下裡偶有調侃。
而那會兒因為當事人的不表態,她們壓根沒敢光明正大地討論,就這樣默默地揣在肚子裡。
現如今終於等到兩人官宣,可不得打破砂鍋問到底。
好在葛煙並不是吝於說這些的人,隻要不太觸及到比較私人的層麵,問什麼她都會回。
這裡麵,最為激動的要數蔣緋。
哪怕自詡自己比旁人要更早覷見些苗頭,可真的等到那天,她和周遭人一並沉浸在那般的氛圍之中,再多的話語都湮沒在了慶祝的浪潮裡。
隨即剩餘的,隻有連連發出的震驚表情包。
確切地描述著當時的心情。
因為這件事,京芭裡的氛圍竟是被帶向前所未有的熱情和默契。
惹得宋李和劇院領導都笑咧了嘴,隻覺得這樣發展下去,這首席的招牌程度啊,可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按照往常那樣打卡,練舞,排演。
結束後再走向休息室,蔣緋動作迅速便搖了搖葛煙的手,示意她順著長廊側道朝後院看去。
蔣緋眼尖,瞬間便捕捉到了靜靜停在那,立標卻不顯低調的流暢車影,“欸欸,你家沈總又來了。”
她語氣促狹,這個“又”字用得頗具意味。
事實上,自從兩人公開後,沈鶇言前往京芭便不再加以任何掩飾。
每每一群芭蕾演員練完舞,亦或者是結束演出後,隻要踏過後台往長廊這邊走,便能覷見後院那邊停著的車。
雖然車型常換,時有不同,大家在噤聲默契的同時,卻也心知肚明。
那裡麵靜靜候著等著的,是沈鶇言本人。
見葛煙垂眼側臉朝著那邊望,遲遲也不曾收回視線,蔣緋輕嘖幾聲,“這宣告主權了就是不一樣啊,幾乎每次你來劇院都是親自接送了吧。”
葛煙將目光斂回,唇翹得彎彎,“順路而已。”
“再順路那也得有這個心思要來接啊。”蔣緋朝她眨眨眼,“我看網上說得可能還真沒錯,沈總好像分毫都離不了你欸。”
往常京芭偶有聚會還能邀上葛煙聚個兩三次,近來,倒是真的反常了。
這不僅沒邀上人,更因為沈鶇言天天來接的緣故,就是她們經理宋李,好像都太不好意思提了。
葛煙聽蔣緋這樣說,斂下長睫。
心思也漸漸活泛開。
其實有關接送一事葛煙有和沈鶇言提過。
被他以現在不忙的理由給輕飄飄地掠了過去。
說是之後忙起來了反而沒時間,不如趁著空閒,無事便來接接她。
葛煙那時是應了,然而這一應便應到了現在。
總歸到了現在,她絲毫沒見沈鶇言有停止的跡象………
不過也懶得計較了,他今天再來接她,也確實是有事。
格言品牌於今晚正式麵向全國上線,沈氏屆時會在華安庭成頂層花園的空中樓閣處,舉辦晚宴。
距離宴會開始還有段時間,他先載她回了洲灣嶺。
原先因為這天要相攜而去,以東道主名義一並出席,沈鶇言上周末就叫人送來了不少高定,專人擺開整齊的十幾列,位於一樓客廳處,供她自己挑選。
那會兒大致選擇了幾件喜歡的,以為便是定下了。
不曾想到了快要赴宴之時,他又將她挾到了衣櫃處,長指挑開層層裙麵,落在一件輕薄的長裙上,“穿這件。”
比起當初送來的高定,衣櫃裡的皆是類芭蕾的舞裙,多為藏品。
葛煙視線在上麵定住,再轉眼看他時,長睫顫了下,“………怎麼突然好心給我挑裙子了?”
從這個衣櫃裡拿出來要換上的裙子………以往哪件不是被撕的命運。
現如今他這般提議,聯想起先前在此發生的事,葛煙耳根洇出點粉,半咬唇,抬手就要去擰他。
卻被沈鶇言從善如流地執住她細白的手腕。
“這是才送來的珍藏。”他清冷眉眼間聚斂了淡淡笑意,隨後靠近附在她耳邊低聲緩道,“隻是覺得,你穿會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