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執拗的看著她。
不肯走,也沒再開口問。
其實他沒什麼其他意思,就是想聽她親口說。
但她說話實在太噎人了。
康熙又立了片刻,終究是忍不住,甩袖離去。
他頭一次這樣麵帶寒霜的走了。
儲秀宮的妃嬪宮人都能看出來他這次生氣的程度,而破天荒的,他好幾日也不曾過來。
眾人不免議論紛紛。
顧聆音倒一如往常,該做什麼還做什麼,也不見有什麼悲傷難過焦慮的。
但宮中漸漸的起了流言,顧嬪失寵了,顧嬪以後再不得寵了。
以顧嬪的驕傲跋扈,以後再難起複。
一時間,倒還無人敢在她跟前放肆,隻是暗暗的有許多流言傳出,說什麼的都有。
瑲璣聽的氣的跟什麼一樣。
顧聆音安撫道:“是不是比去以前好多了?”
當初在廢宮的時候,根本無人問津,就算是不會猗蘭館,也沒有人知道。
但現在,她就是低個頭,就有人說她暗自垂淚。
還保持著大熱的關注度。
她在心中仔細的盤點這些時日自己得到的錢財,感覺大手大腳也夠自己和孩子一輩子花了。
既然如此,那還要什麼男人。
除了氣人彆無他用。
乾清宮。
正殿。
一個男子正立在中庭,龍袍加身,眉眼深厚,他昂著頭,能看到眼下青痕。
“她當真如此?”
“是。”
“整日裡都在做什麼?”康熙問。
梁九功頭埋的更深了,他該怎麼跟帝王說,對方於往常無異。
哪裡像萬歲爺,這整日裡飯也吃不下,覺也睡不著,說是要冷冷顧嬪,叫她知道厲害。
然而顧嬪活的瀟灑又自在,反而是萬歲爺,天天暗搓搓的窺視人家。
吃飯要去看一眼,睡前要去看一眼。
反正這牽心掛肚的,整日裡放不下。
偏偏卻不肯低頭。
“她都不想朕?”
“她都沒念著朕?”
梁九功在心裡吐槽,你不是自己見著了,怎麼還要問,可他不敢說,隻覷著他的神色,小心翼翼道:“她是個女人家,總要害羞膽怯些,不敢說自己的真心話,也是常有的事。”
這是在遞台階,告訴他趕緊去低個頭得了。
康熙一邊說著她知道什麼害羞,一邊腳下跟踩了風火輪一樣往儲秀宮趕。
走一半,又覺得不對。
這樣空手過去,不像是和好,倒像是鬨事。
他歎了口氣,這就是男人,一切都要自己扛。
回去後,他就開始翻私庫單子,打算找一個能拿得出手的首飾給她。
然而赤金的給了她很多,這燒藍的也很多,點翠的不不少,再有是什麼銀質的拿不出手。
什麼紅藍寶石玉質的,他上次想都沒想,直接給她賞了很多。
這一下倒是好,直接賞無可賞。
太慘了。
他翻來翻去,接著煩躁起來,不高興道:“這製造局的不得朕心。”
來來回回都是這麼些物件,哪裡能好。
“您瞧瞧這個。”梁九功覷著他的神色,低聲說道。
康熙皺眉望過來,就見寫著水晶鑽石粉玻璃流蘇冠。
“水晶?鑽石?”這都是不值錢的玩意兒。
梁九功躬身,笑了笑:“奴才給您拿來瞧瞧,您就知道了。”
說著他叫小太監去拿了過來,康熙一抬眸,就覺得這東西好。
“不錯。”
說著他樂嗬嗬的裝箱,這才又跟腳下踩著風火輪一樣往儲秀宮衝,現在拿了好東西,就不怕顧嬪再把他趕出來了。
一路上幻想著顧嬪看到他時那喜極而泣的樣子,一會兒又幻想著她會撲上來不停的親他。
他幻想的很是舒暢。
算了,她既然表現的這麼熱情,那他就原諒她罵他了。
誰知道等挨著儲秀宮後,他不禁驚了。
“老梁,朕好像幻視了。”康熙抿著嘴道。
梁九功也有些不理解:“這是您的後宮嗎?”
兩人站著,看向儲秀宮的方向,她們多過分,直接在門口就紮起台子,開始載歌載舞。
顧嬪左邊坐著薑嬪給她剝蜜桔吃,右邊坐著劉貴人給她遞水喝,特彆的舒服。
而麵前是胤褆這臭小子正在和瑲璣表演步庫。
一旁還有小宮女正在喊加油,一邊跳舞。
康熙:……
梁九功:……
兩人對視一眼,突然明白一句話‘終究是錯付了。’
“萬歲爺駕到。”
這麼說著,眾人視線都移了過來。
四目相對。
一時有些尷尬。
顧聆音辛辛苦苦的組建了白日蹦迪,沒想到康熙來了。
她看了一眼,便隨著眾人起身,上前給他行禮問安。
乖巧的不像話。
康熙坐在她方才坐的位置上,然而給她剝橘子遞水的人,這會兒離他遠遠的。
就連其餘的小妃嬪看了,也不敢上前。
“顧嬪。”他索性直接點名。
顧聆音乖巧的上前,低聲道:“臣妾在。”
康熙見她垂著頭,一直不肯看他,周身風華儘數收斂,好像對待以前的陌生人一樣。
不禁心裡又酸澀起來。
見過她大笑的模樣,見過她軟語撒嬌的模樣。
何曾想過,有朝一日兩人在一起,竟然做出素不相識的態度來。
她這樣,是想跟他撇清關係不成。
胤褆看了看這個,又看了看那個,他尚且看不透這些,但他會看臉色。
見皇阿瑪麵色有些不太好,他便小心的立在顧嬪身後。
薑玉琳原本就害怕康熙,現在見他板著臉,滿是不悅的樣子,便更加怵了。
而一旁的惠妃看看兩人彆扭的樣子,輕笑著上前道:“顧嬪整日裡念著你,跟臣妾說句話,恨不得提你兩次。”
“盼來盼去的,可算把你盼來了。”
“再說,她雙身子的人,若是思慮過重,可是對身體不好的。”
她在一邊圓場,眾人都知道了她的目的,不禁心裡豎起大拇指,厲害啊。
眼瞧著萬歲爺就是來賠罪的,她這樣給個台階下,可見情商極高。
康熙神色微動,終究是歎了口氣,負著手道:“你們接著玩。”
然而眾人哪裡還敢玩,直接說自己有事就走了。
一時隻剩下兩人。
顧聆音沒說話,隻轉身回了內室。
康熙立在門口:“你當真要跟朕置氣?”
然而話還沒說完,就聽見梁九功清了清嗓子,這提示的意思很明顯了。
指著顧嬪給台階,還不如自己製造。
“罷了。”他輕歎口氣。
康熙見她沒攔著,便直接抬腳往內室去,大馬金刀的坐在太師椅上,吃著她桌上的點心瓜果。
“你看看這是什麼?”
他和顏悅色道。
權當沒之前的事,表現的非常自然。
顧聆音原也沒當回事,但是一抬眸,就看見了。
水晶、鑽石、粉玻璃。
這三樣元素做成的頭冠,像是流蘇瀑布一樣,好看的緊。
顧聆音仔細的看了半晌,在萬分欣喜之下,又覺得特彆眼熟,總覺得像一個常見的東西。
水晶燈。
太像了。
漂亮是真的漂亮。
但像也是真的像,這麼一想,她登時受不了,抿著唇噗嗤一聲笑出來。
見她笑了,康熙登時如釋重負。
顧聆音瞧著他溫柔的眉眼,垂下眼眸,掩下心中的酸楚。
誰知道對方偏來撩撥她,將她抱在懷裡,小聲道:“乖,是朕不好。”
“是嗎?”她淡淡的問。
康熙點頭。
他這幾日,也不僅僅是跟她鬨彆扭,也是在查清楚這件事,也是在捋清楚自己的內心。
正視自己的內心,和正視自己的需求,是成年人應該做的。
這麼想著,他不禁俯身親了親她,溫柔道:“是朕不好,不管你以前是什麼身份,現在你的身份隻有一個,那就是朕的女人。”
她的人在他懷裡,她的心在他身上。
還有什麼可說的。
顧聆音不說話,原先還平靜的內心,在他這樣軟語安慰下,反而愈加酸楚難當。
“那你問什麼?”她詰問。
康熙舉起手,又在她臉頰上親了親,含笑道:“下次不問了。”
他也覺得委屈,先前不過隨口一問,但她的反應就特彆大,恨不得直接跟他分道揚鑣。
“你也太犟了。”他無奈。
但凡軟語三分,上次也不至於鬨成那樣。
顧聆音把玩著流蘇冠,笑吟吟道:“我要是見你就跪了,你當真喜歡?”
說著她曲著膝就要往下跪。
康熙趕緊攔住她,就是叫誰跪,也不敢叫她跪了,上次就問了兩句,天都塌了。
他直接把人摟懷裡,輕輕捏著她臉頰問:“你怎麼舍得?”
“這麼多日子,一刻都不曾想過朕?”
“想還是想過了。”
“吃飯的時候在想,這喝水的時候在想。”
顧聆音軟乎乎的撒嬌,嬌嬌的依偎在他懷裡,蹭了蹭他,特彆的溫柔。
康熙覺得,這樣的日子跟做夢一樣。
“朕再也不惹你生氣了。”康熙長籲短歎。
顧聆音斜睨他一眼,彆看他現在說的好聽,等到下次吵架的時候,一點都不影響他發揮。
“那青蓮教的事,查的怎麼樣了?”
“順著這小宮女說的查,除了你是聖女,還查出來個小常在是堂主。”
“朕這後宮多少有點臥虎藏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