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親(1 / 2)

許琇寧死了。被自己給蠢死的。

當初為了能嫁淩恒,她退了跟陸庭宣的親事,跪在父母跟前求了兩日兩夜,不想到頭來淩恒給她的卻是一碗鶴頂紅。

她甚至都不知道這其中的緣由,就做了孤魂野鬼。

死後魂兒也隻能守著自己被扔在亂墳崗的枯骨,哪裡也去不了,壓根就不知道外麵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渾渾噩噩中也不曉得到底過了多少歲月,某一日亂墳崗來了一隻新鬼,自我介紹說是當朝國子監郭祭酒家的丫鬟,許琇寧這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五年了。

原來當年她死之後才一天,她那做內閣首輔的外祖父就被錦衣衛給抄了家,罪名是和廢太子有勾結。她父親算是從犯,和她的兄長一起,也被下了獄。不久兩個人便在獄中死去。母親悲傷過度,很快也撒手人寰。

原本好好的一家人,短短數日間就落得這樣家破人亡的下場。便是那個勾結廢太子的事,許琇寧以前從來沒有聽外祖父和父親提起過一個字。想來肯定是有人故意誣陷外祖父和父親,就是想要除去他們。

而果然,五年後,就有人將這件案子翻出來重審。最後審出來,竟然是淩恒的父親淩次輔故意誣陷。就是想要除去外祖父,他好坐上內閣首輔的位子。

怪不得當時淩恒會叫人給她端來一碗摻了鶴頂紅的燕窩粥。想必是怕她會礙事,就索性先將她給毒死。

再想來,以前淩恒那般一臉深情的說心悅她,花前月下的山盟海誓,原來底下包藏的竟然是這樣的一顆禍心。

但她彼時竟然真的信了。才不顧父母的反對,執意退了跟陸庭宣自幼定下的親事,嫁給淩恒。

而現在給她外祖父和父親翻案的人,正是那個當初被她執意退了親事的陸庭宣

她可不是有眼無珠,蠢笨的厲害?

許琇寧心裡難過。雙臂環著膝蓋,嗚嗚咽咽的哭的很傷心,全然不顧旁邊那隻丫鬟鬼如何一臉驚恐的望著她。

都已經做了鬼,如何會有眼淚呢?老話講過,做了鬼,再哭出眼淚水來,那可是要魂飛魄散的呀。

事實上,許琇寧的身體也確實漸漸的透明起來。如一縷輕煙薄霧,被黎明前的寒風一吹,就慢慢的消散在青灰色的天地間。

二月早春,天氣尚冷。寒風跟刀子一般,打著卷兒,直往人的身上撲。

畫琴低低的抱怨了一聲,縮了縮脖子,加快腳步往前走。

一會兒的功夫就到了繪雅苑。裡麵的小丫鬟和粗使婆子看到她回來,都麵上堆笑的跟她打招呼。

畫琴隻淡淡的嗯了一聲,自顧自的往前走路,沒有說話。

她是姑娘身邊的二等丫鬟,自覺身份高貴,不是這些小丫鬟和粗使婆子能比的,實在犯不上跟她們多說話。自降身份。

推開猩紅色繡折枝花卉的夾棉簾子走進屋,立刻就有一股帶著幽香的暖氣撲麵而來。

畫屏看到她回來,連忙迎了過來,輕聲說話:“畫琴姐姐,你回來了?”

見她凍的麵色發白,雙唇烏紫,又問道:“外麵竟然這樣冷?”

畫琴看了一眼繡牡丹蝴蝶白紗屏風後麵的架子床。粉色的綢帳垂著,裡麵靜悄悄的。想必姑娘還在睡。

她就沒有說話,徑直走到火盆旁邊,雙手伸出來,就著燒的旺旺的炭火,去去身上的寒氣。

“這個鬼天氣,真是能凍死個人。”烤了一會兒火,畫琴覺得身上暖和了不少,這才開口說話,“明明花朝節都已經過了,可非但一點兒不暖和,連日來還陰沉沉的。風也跟刀子一樣,刮在臉上生疼。竟是要下雪的模樣。也不曉得什麼時候才能暖和起來。”

目光掃了一眼明間和裡屋,見沒有其他人,就問著:“墨蘭呢?”

墨蘭是太太遣過來貼身伺候姑娘的,是繪雅苑的一等丫鬟。畫琴雖然不敢當麵跟她擺臉子,但其實心裡不忿的很。

她覺得自己已經在姑娘身邊伺候了四五年了,資曆是儘夠的。若墨蘭不來,這個繪雅苑大丫鬟的位置肯定會是她的。

但偏偏墨蘭就被太太給指派過來了。而且論起年歲來,墨蘭現年才十五歲,比她還要小個一歲呢。

所以但凡墨蘭不在跟前,她就經常在彆人麵前編排墨蘭的是非。

“剛剛太太遣了人過來問姑娘昨兒晚上醒了幾次,咳嗽了幾聲,要叫個人過去問話,墨蘭姐姐就去了。”

畫屏現年十四歲,較畫琴和墨蘭都小,所以一直稱呼她們兩個為姐姐,“畫琴姐姐,昨兒晚上墨蘭姐姐叫你早起送姑娘今兒的食單去廚房,你可送過去了?”

畫琴鼻中輕哼一聲:“不過是一張食單罷了,不拘叫哪個小丫鬟或是婆子送到廚房去也就是了,非要巴巴兒的指名叫我送過去。姑娘喜歡我,一眼看不到我就要問起。她定然是見我受姑娘的寵,心裡嫉妒,怕我奪了她大丫鬟的位置,這才故意支使我做這些跑腿的事,好讓姑娘少看到我。這樣冷的天,剛剛差些兒沒凍死我。”

語氣裡滿是對墨蘭的抱怨。畫屏是個老實人,不曉得該說什麼,索性就低了頭,不接話。

畫琴心中氣惱,原還想再抱怨兩句,但聽到屏風後麵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忙收起了刻薄的嘴臉,轉身繞過屏風,伸手撩開床帳。

就見躺在錦被中的小少女正在看著帳頂。聽到聲音才轉過頭來看她。一雙眼眸黑漆漆的,兩滴濃墨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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