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明誠自有朝廷撥的婚假,在家陪著嬌妻, 陸庭宣用完早膳之後卻要去翰林院應卯當差了。
因著知道時間緊迫, 所以出門的時候他就穿了官服在身。
他現在是六品的文官, 穿一件青色的袍子,前胸後背上的補子繡的是鷺鷥紋樣。
原就生的相貌雋雅,又是個喜愛竹子的人, 穿青色再合適不過。顯得他如同深山中雲霧繚繞中的青竹般,俊逸清雅。
烏紗帽卻沒有戴, 交由謹言拿著, 在外麵等候。
許正清也要去戶部當值,用完早膳後便同陸庭宣一起出門。
沈氏和許琇寧等人送他們兩個到門口, 許琇寧眼看謹言雙手遞過手裡的烏紗帽來, 陸庭宣接過來戴在頭上, 又抬眼對她微微一笑, 便對他回以一笑, 看著他漸漸的走遠。
好像如這般早上看著他出門, 晚上扶門等著他回來的日子也不錯。
這般想著,許琇寧心裡竟有些期待起明年四月來。
......
陸庭宣到了翰林院, 跟同僚打過招呼, 便坐在自己的案前開始編修書籍。至散值之後, 陸庭宣以自己妻兄昨日大婚為由, 叫謹言在旁邊的酒樓定了雅間, 請一眾同僚前去吃飯喝酒。
世人但凡說起翰林, 隻說清貴。也說是天子近臣, 往後前途遠大,但其實翰林院是個清水衙門,俸祿隻勉強夠家用,想要吃的好一些穿的好一些都不能。不然那位姓孫的侍講學士也不至於做了十幾年的官連想在京城置辦一所房產都不能。
陸庭宣自入翰林院之後,對待上司恭敬,對待同僚謙和,壓根沒有一點兒恃才傲物的意思。而且人也懂的變通,所以翰林院上下的人對他都很友善。
更何況都知道他是戶部許侍郎的準女婿,沈閣老的外孫女婿,誰敢給他臉色看?所以一聽他要請客吃飯,就連幾位學士都要過來,其他的人更不用說了。
畢竟是以自己妻兄大婚為由請的客,開席前大家少不得的說了一番恭賀的話。隨即酒菜上來,大家喝酒吃菜。
都是一幫子文士。而且能進翰林院的人,那都是在殿試中排名靠前,文采出眾的,行的酒令都跟旁人不同,端的是刁鑽無比。
陸庭宣原就是狀元之才,上下兩輩子的學識加起來,自然再刁鑽的酒令也不怕。
於是一掃昨兒喝了好些酒的無奈,今兒這一頓飯吃下來統共喝了不到三杯酒。
反觀其他的人,都已帶了酒意。
自然,酒意上來,彼此間說話就要較平日隨意的多了。
因說起淩恒也是昨兒大婚,禮部給了婚假,暫且幾日不用來翰林院應卯當差的事來,有人說昨兒也曾去淩家觀禮,淩郎中麵上如何的喜氣洋洋,但新郎官臉上卻不見半分喜悅。又有人說起淩恒這個人恃才傲物的很,隻是個庶吉士罷了,但一雙眼如同生在頭頂上,全不將他們放在眼裡。
陸庭宣輕輕的轉了轉手裡的白瓷酒杯,麵帶微笑的聽著,並不說一句話。
被迫娶的妻子,淩恒自然高興不到哪裡去。
不過這輩子也好,下輩子也好,許琇寧都是他的。他不會再給淩恒半分機會。
陸庭宣端起酒杯,將裡麵的酒水一飲而儘。
難得同僚聚餐,直到亥初的時候各人才儘興而回。
許府離翰林院也不遠,按轡徐行,也不到兩刻鐘的路程。
陸庭宣現在住的竹意軒後麵原就有一扇角門直通街道。現在晚歸,也不必自大門入,徑直從那扇角門進入即可。
他翻身下馬,謹言上前拍門。有小廝過來開門,見是陸庭宣,便對他躬身行禮,側身請他進內。
一麵還告知他,許姑娘申正的時候就過來練字,見少爺沒有回來,便一直在這裡等侯著。現在還沒有回去。
陸庭宣聽了,腳步立刻快了起來。
他是從後院繞過來的。隔著大株的梨花樹和芭蕉,能看到前麵的三間正屋亮著燭火。
一路快步走過來,明間無人。掀開碧紗櫥上的簾子走進臥房,一眼便看到許琇寧背對著他趴在炕桌上,似是睡著了。
陸庭宣腳步放輕,慢慢的走近。悄悄的探頭去望時,果然見許琇寧雙目闔著。又聽她呼吸清淺,竟然果真是睡著了。
陸庭宣先是微怔,隨後輕聲失笑。
心中卻很是柔軟,也很有幾分懊惱。
許琇寧竟一直在這裡等他。而他回來的這麼晚,竟讓她在等他的時候睡著了。
雖然已是四月,但入了夜風便大了起來,還是有幾分涼意的,陸庭宣擔心許琇寧這樣睡著會著涼。見她睡的香甜,也不忍心此刻叫醒她,讓她回去。想了想,便伸臂動作輕柔的將她抱起,放到旁側的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