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真真拿過帕子按在眼角下,無聲地啜泣。
鄭海寬輕聲問:“真真,你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薛真真輕咬下唇,頓了好久之後,才哽咽著說:“師尊……師尊把我訂給玉昭公子了。”
鄭海寬登時震驚,脫口而出:“什麼?!怎麼可能——”
但是很快他就想到,這不是不可能的,明玉昭是東雲帝最寵愛的外孫,隻從地位上看,小師妹要是跟他訂婚,還算是高攀。師尊的壽元隻剩下兩三百年,一旦他去世,他們跟東雲帝國的關係就會淡上很多。可如果小師妹能和明玉昭聯姻,那麼關係就依然是親近的,甚至,更親近。
鄭海寬又想,明玉昭那邊同意婚事也不奇怪,小師妹的資質畢竟很好,孕育出高資質的後代也大有可能,甚至她自己就有極大可能成為神海強者,要是有東雲帝國培養,說不定還能更強,看潛力的話,迎娶她是很值得的,再因為師尊的緣故,小師妹也算知根知底……
想到這裡,鄭海寬的神情也變得頹喪起來。
他想勸說,想去求師尊解除這個婚約,但他看見小師妹悲哀的神色後,又很明白,如果師尊真的前腳訂婚後腳毀約,就是在打東雲帝國的臉。小師妹是不會這樣做的。
鄭海寬更不敢相信,為什麼師尊問也不問,就這樣定下小師妹的婚事!
而他並沒有懷疑小師妹話裡的真假,因為他傾心於小師妹,知道小師妹有愛慕的人,那人跟她門當戶對,那人……不是他鄭海寬。
鄭海寬雙唇囁嚅著,啞聲問:“那真真你……你是已經決定了,要為宗門犧牲自己嗎?”
薛真真閉了閉眼,一行清淚從雙頰滾落,她也低聲說:“……是。”她強顏歡笑道,“玉昭公子生得那麼好看,我跟他成婚,也是……也是很好的。”
鄭海寬的心裡更難受了,幾乎控製不住地說:“可是真真,你不愛他!”而且他性子不好,又養得嬌貴,一定很不好相處!你去嫁給那樣的人,怎麼可能幸福呢?
後麵的話,他忍了又忍,到底沒有說出口。
薛真真黯然道:“愛與不愛,又有什麼重要呢?”說到這裡,她的聲音低如蚊蚋,“隻是有些傷心。我再也……無法接近愛慕的那個人了。”
鄭海寬拳頭倏然攥緊。
他尚且如此,一直守在旁邊的金野就更是難以置信,他無法想象,自己放在心尖上的女子,在宗門裡如此受寵愛的女子,居然也要被迫嫁給一個不愛的人。他更明白,自己心愛的姑娘那樣善良,情願為宗門著想,寧可犧牲自己——但他什麼也做不了。
他如此卑微,哪怕他願意為她付出生命,卻也無法阻止這樁婚事……
薛真真輕輕地吸氣,腦中閃過那張秀逸的、脫俗的、始終帶著病容的臉,心痛如絞。
再也,不可能了。
·
事實上,薛真真今天去自家師尊私人的園子裡采摘一株寶藥,因為她和師兄師姐們向來都在這裡暢通無阻的,也不知道薛勉正好在那裡跟明玉昭他們幾人品茶,不知不覺間就接近了那裡。
薛真真見幾人都似乎頗為開心,忍不住就側耳聽了聽那邊的動靜。
於是她剛好聽見了薛勉說話的後半截“想把你訂給我那小弟子”,立刻大驚失色,下意識地不再凝神去聽,唯恐被那邊發覺。因為太震驚,她腦子裡嗡鳴一片,什麼聲音都無法鑽進她的意識裡,隻隱約地捕捉到“未婚夫”“夫婿”“攜手共度”這樣幾個詞,以及一些開心的笑聲。
自然而然的,薛真真以為薛勉真的把她訂給了明玉昭。
一時間她失魂落魄,轉身就走。
從踉踉蹌蹌到越走越快,再到一路奔回。
薛真真的心裡,真是太難受了。
·
大家聊得不錯,薛勉也就提了提關於給明玉昭一個向導、帶著他和聶驍遊覽宗門的事。
不過這回因為知道了明玉昭有個感情很好的未婚夫,薛勉剛剛又拿薛真真試探了聯姻的想法,這次他推薦的向導就不再是薛真真了,而是他覺得脾氣好也不多事的鄭海寬。
明玉昭本來打定主意是不讓薛真真近身的,可現在薛勉換人了,為他們倆想得挺周到的,他也就不推辭了。
隻是,他用扇子抵了抵下巴,坦然說道:“我和阿驍在一處,恐怕很容易忽略了鄭兄,這個失禮之處就可能挺多的。”
薛勉不由好笑,但小輩坦率,他還是很喜歡的。
於是,他爽快地說道:“你們想去什麼地方就讓海寬送你們過去,也好替你們把那些機關打開。之後你們兩個自己去玩,讓海寬回來就是。”
明玉昭眨眨眼:“這樣是不是太麻煩鄭兄了?”
薛勉不在意地說:“有什麼麻煩的?老夫事務繁忙難以陪你們這些年輕人玩耍,海寬是老夫的弟子,自然應該替他師尊分憂的。”
既然都這麼說了……
明玉昭燦爛一笑:“那就多謝薛爺爺啦。”
薛勉的笑容也更和藹了。
鳳飛羽在一旁瞧著,微微挑眉。
他們家的小玉昭,總是挺招長輩喜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