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Narcolepsy 消失的下雨天(2 / 2)

你睡了嗎 醇白 9814 字 10個月前

僅看樣子都足夠引人憐惜,但明寐的動作,神色從未有過任何示弱,反倒努力動起手指撓撓他,讓他從茫然的遐想和內疚中出來。

“醒了?想喝點水嗎?”他扔掉棉棒,重新倒了杯溫水。

明寐嗓子乾,說不出話,點頭表態。

這回睡的時間太長,她忍著渾身酸痛撐著坐起來,這才明白之前沈爰給自己科普的,這嗜睡症究竟有多痛苦,要真是一睡不醒在床上躺十天半個月,胳膊腿早就廢了。

身上使不上力,明寐隻得探頭,讓景淮喂給自己水喝,這是長這麼大第一次被除了老爸以外的人伺候,她小口啄著溫水,怪不自在。

嗓子被潤開了,她躺回床裡,瞧著景淮的動作小聲問:“剛剛想什麼呢,都發呆了。”

“想起點以前的事。”景淮把水杯放回去,笑意遲緩。

說完這話回頭,他稍許怔愣,對上明寐不滿意味明顯的眼神。

果然相處久了,他一些刻意回避的敷衍話術就對她不起效果了。

景淮隻是還沒想好要不要坦白,斂下目光坐回去,陷入緘默中。

良久,他掙紮著開口:“明叔出事前,偶爾接電話會反應激烈,對吧。”

“你和他住在一起,應該有聽到過,我想那大概是我媽打給他的。”

“那些人以訛傳訛,說明叔…蓄意報複社會。”藏在床下的拳頭悄然攥緊,泛出青色,景淮始終不敢去看她的反應,“都是因為我媽的電話。”

此話一出,病房裡陷入一陣安靜。

略長的額前發逐漸形成他眼底的陰影,抓不住浮木的心臟在不斷下沉。

直到——

“景淮,你在內疚什麼。”明寐有些虛弱的嗓音響起。

景淮驟然抬眸。

如果明實還在世,瞧見麵對慘痛過去卻這番態度清醒的女兒,一定會感到驕傲欣慰。

明寐望著他的目光不曾動搖,也沒有任何怨恨的色彩染出,她作為局中人卻看得明明白白:“就是沒有你媽媽的那些電話,我們也逃不掉那些。”

謠言這種傷害,就像不需要種子和土壤就能茂密的苔蘚,像沒有地殼運動無故滋生的火山噴發,像毫無指引卻精準劈下來的雷暴。

老爸用一輩子積德,最後逃掉任何一抹傷害了嗎?

沒有。

她被從小教育善待他人,逃掉了嗎?也沒有。

該撕爛的是造謠者的嘴巴,該錘爆的是造勢者的腦袋。

還有吳廣浩這種隻會戳他人軟肋,打著失親之痛旗號來回騷擾勒索的垃圾,最是該死。

“我最煩你這人的就是……”明寐緩了口氣,指了指他,“都還沒人賴你,你就自顧自先把所有責任都攬到身上。”

“你就是自私一點,說這些都怪於阿姨,跟你無關。”她露出幾分哀傷,卻也溫柔:“我也不會說你什麼啊。”

明寐還是用那一根手指的指腹,點一點他膝蓋,說:“你要以後不當老好人,我就勉強考慮你。”

一直都未曾回答過他的問題,此刻她給出答複。

景淮順勢抓住她那根搗亂的手指,順勢握住整隻手,兩人的體通過掌心的粗糙紋路互相摩擦傳遞。

他緊緊握著她的手,半晌,慚愧一笑。

她的手隻有在景淮的掌中才會顯出嬌小來,該解決的隔閡消滅掉,明寐重新審視他們二人之間的課題。

明寐方才果敢的神情淡去,凝視他的眼神意味不明,嗓音沙綿發軟:“我都知道了。”

“你的嗜睡……”因為我,都快要你命了。

聊起這個話題,景淮玩著她的蔥白手指,抬頭,笑意不改:“嗯?”

僅僅一個單音,就把意思表達得很清楚,似乎在說:我知道你在會讓我更嚴重,可那又怎麼了?

就是他這副已經做好某種覺悟,並毫不在意的態度,才是令明寐心肺酸痛的根源。

她咬唇,壓低眉頭,“你知道我為什麼走。”

你明明都知道。

“為什麼又追來。”明寐偏頭,不看他,略有擰勁補了句:“誰讓你來了。”

隻有感受到她手心的溫熱,隻有觸摸到她皮膚的紋理,他才會安心。

景淮彎起桃花眼,愉悅更濃,隻是說:“我不在,怕你睡不好。”

這樣一句平平淡淡的話飽含了甘願拋棄所有奔赴她的決心,如天降隕石,把明寐身上的某層防禦徹底攻碎。

心臟像被猛地掏空那麼難受,呼吸不過來。

明寐突然從床上坐起來,抽出手一拳打在他胸口,力度很輕,但看得出吃了力氣。

他有些意外,再看向她時,眼中的笑意凝固了起來。

經曆了惡意折磨的勒索綁架後,都不曾畏懼恐慌的明寐,卻在此刻盯著他紅了眼。

搖晃的霧氣在眼眶裡飄浮,她心酸,甚至是困惑,喃喃開口:“景淮,你是不是瘋了啊。”

景淮無數次夢見過她哭,但每次,她的眼淚都是透過他去看彆的東西。

可這次,她緋紅的眼淚,停留在他的靈魂中央。

他滿意得忍不住笑。

在眼淚承不住摔下的時刻,麵前人靠近,寬大的懷抱貼向她顫抖的心跳。

景淮攬她入懷,卻以示弱的姿態,將臉埋在她頸窩,以依靠。

他闔著眼,笑意留在唇邊,“這樣就好,這樣就可以了,明寐。”

明寐眼淚頓時掉得更狠。

“騙子,從開始就在騙我,你不是說過你最不喜歡說謊嗎!”她扯著哭腔喊。

於阿姨過得很好是騙人的,嗜睡症不嚴重也是騙人的。

“你不也一樣。”景淮的手控在她後背,緩緩拍撫,試圖穩定她紊亂的情緒,輕笑半聲:“幾年過去,我們都學會撒謊了呢。”

“明寐,我希望你明白……”他勾著的唇角忽然有些抖動,停了一秒,把話說完:“從始至終都不是你離不開我,是我,離不開你。”

所以啊,彆再難過了。

明寐,成全我吧,好不好。

生性疏冷的桃花眼,此刻不合時宜地笑著,那麼深,那麼沉。

景淮用力抱著泣不成聲的明寐,絕望卻圓滿,嗓音啞得嚇人:“要不…”

“你也救救我吧,明寐。”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