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妖的聲音在裴鐸似笑非笑的視線裡越來越低,不免有些羞惱道:“不說沒影的事了,我又不是那話本子裡任人拿捏的寡婦,就算大人死了我也斷然不可能去殉情的。”
這話倒是聽的裴鐸心裡一梗,笑意也稍淡了些,他自是知道狐妖不會如此,也不希望他如此,可聽見林織這麼直白的說出來,還是有些不是滋味。
隻聽狐妖繼續說:“死了便什麼事都乾不成了,我還有好多事要替大人做呢,怎麼能死呢。”
“哦?我有何事需要你替我去做?”
還是很多事?
這倒是讓裴鐸起了興趣,想要好好聽聽</p>,他平日可沒讓小狐狸替他辦什麼事,小狐狸對他的許多安排也並不知情,要怎麼幫他,他可還沒到交代後事那一步。
林織伸出手指,一邊念著一邊數說:“我得替你看著小侄女,以免她過得不好被人欺負了,我還得幫你看看你挑的新的鎮妖司的主司如何,符不符合你的預期,我還得看著那些人幫你立碑上麵刻的什麼,裴家的那些人會不會好好供奉你,有沒有把你擺進宗祠。”
“以後逢年過節我看誰供奉你不用心,我就教訓他一頓,看看誰記還敢馬虎。”
小狐狸說到最後近乎自言自語:“大人你要不讓他們早點給你弄個廟吧,這樣享的香火多,得用金子塑,旁邊刻滿符籙讓妖邪不侵,不對,不行,太厲害了把我也擋在外邊怎麼辦,要是掉漆了我都沒法給你補。”
“你瞧,我有這麼多事要做。”
小狐狸欲仰頭看著裴鐸,卻被捂住了眼睛,迎接了近乎將他吞噬般的親吻。
裴鐸淺棕色的眼眸帶著遠山霧氣般的濕潤,被他斂下。
他並不知道林織會想這些,他對世人如何評說,死後是否有人祭拜也並不在乎。
從他入宮當太監的那一刻起,他就沒想過死後有人摔盆有人紀念。
他對裴家隻求無愧於心,從未想過他們如何回報,但小狐狸卻想到了。
想來也是去好好地了解了一番人世的掛念,心思至純至真。
深吻結束,裴鐸呢喃道:“那我可得活久些,多多督促,可不能把你忙壞了。”
裴鐸還有許多事未做,但此刻卻有了種卸下所有的輕鬆感。
似乎有什麼東西已經被他徹底放下,再無枷鎖纏身。
然而裴鐸話是這麼說,現在讓林織忙壞的還是他。
那堆疊於體內的濃稠到化不開的靈力讓可憐的孕夫在睡夢中也不得安寧,偏偏裴鐸張口還能顛倒是非,說是孩子需要充足的靈力才能生下來健康,好都能被養活。
林織最後隻能眼尾泛紅地抱怨根本沒有,卻依舊被捏著因妖力不穩而顯露的狐尾無法掙脫。
二月初,煙柳青青。
林織過得悠閒自在,許多人卻陷入水深火熱中。
賣官案隻是開始,霍相的門生如同錯綜網中的一根線,甚至還牽扯到了兩年前的一樁科舉舞弊案。
皇後在後宮中不得安寧,她能坐穩後位的倚仗便是父親霍相,若是霍相出事,她日子定然不好過。
皇帝每日同樣焦頭爛額,一邊是盟友霍相,他無論如何也得把人保著,避免勢力再度被削弱,可裴鐸步步緊逼,逼的他現在隻有兩條路可走。
一邊是保霍相,代價是讓豐州被裴黨駐紮,與六王爺為敵,一邊是棄霍相,繼續與六王爺穩著。
觀火,皇帝格外乏力。
他本就不是很有能力之人,父皇病弱時,哥哥弟弟們都參與角逐,二哥三哥五哥六哥七哥,以及與他同齡的十弟。
最後是二哥瘋了,三哥自焚,五哥被賜死,十弟守皇陵,六哥和七哥成了敗犬,他成了皇帝。
皇帝坐在高高的龍椅上,看向了裴鐸,看著神色依舊溫和的青年,無聲地給出了答案。
裴鐸並不意外,甚至分神地想著寄去澤川的信。
他幾日前寄的,快馬加鞭,今日也該到了。
澤川,裴府。
裴鐸的大伯也就是裴雲梔的爺爺,如今的裴氏族長,收到家書後立刻召集了幾個兒子兒媳到祠堂。
裴盛的爹裴五問道:“大哥,這是有什麼大事嗎?”
“開族譜,添新人,記裴鐸寫信來,說有了妻子。”
眾人皆是微驚,也有幾分喜意,紛紛問起詳情來。
“信中也沒寫是哪家的人,隻說了名字,姓林名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