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例30% 司機正站在車邊, 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看著他。
看見老板走近時司機神色越發緊張,硬著頭皮彎腰低聲說:“太太在車裡,我沒攔住。”
作為明遙的專屬住家司機, 王叔當然認識林織,在看見他時也竭力阻止過他上車, 可林織說如果有人看見了,讓他和明遙之間的關係傳出去, 他可不負責,王叔就心裡一緊。
特助幫明遙打開了車門, 座椅上穿著黑色西裝的青年正在閉眼假寐, 聽到動靜後抬手和他們打了招呼, 態度自然地仿佛他才是這輛車的主人。
明遙說的很乾脆:“下車。”
“既然順路,那就搭個順風車,一起回家吧。”
林織抬手揉了揉太陽穴, 連脖頸都帶著酒意的紅,望向明遙的眼神都有些霧蒙蒙。
明遙不想和醉鬼多糾纏,特助今天沒開車, 也不好把林織丟到彆的車上。
明遙的車經過改造,有著專門方便輪椅上下的裝置, 內部也有一片空地專門用來停放輪椅, 並且進行安全卡扣。
車門合上,特助坐去了副駕駛。
擋板升起,將前後空間隔絕。
王叔和特助對視了一眼, 誰也沒敢說話。
車燈的光,為人覆上一層淡淡的陰影。
“這是你第二次越界,作為你違反約定的懲罰,下個月的二十萬不會給你。”
明遙在想他似乎沒有給林織造成好脾氣的印象, 可林織居然一而再地越線,斷一個月的錢,就當是給林織長長記性。
明遙出手乾脆利落,捏著合約妻子的七寸,要是原主在這裡估計已經被嚇到了,可如果是原主,他根本就不敢上這輛車。
“那我就去找爺爺要,爺爺可不像你這麼小氣。”
其實林織沒有從老爺子那裡要什麼,手串都是老爺子主動給的,他隻是故意這麼說。
涉及到親人,明遙有些微慍。
“爺爺不是你賺錢的工具。”
“可你們也把我當工具。”
這句話讓明遙微怔,氣氛有些冷凝。
“不過我自願當這個工具,畢竟你們給的報酬不菲。”
林織歪頭看向明遙,燈光在明遙的側臉落下影,叫人瞧著賞心悅目。
“隻是人都想要往上走,我的目的又不是當真正的明太太,隻是多賺點而已,我拿錢辦事,爺爺關心你,我就替他關心關心,離你太遠,我可就沒什麼內容好告知他了。”
“主動權在你手裡,你什麼時候想離婚,什麼時候打發我走就行,不過要是能多給點,我會更高興。”
林織知道明遙會相信,因為他沒有理由不信。
“我可是很好打發的,明先生。”
因為酒精的作用,林織的聲音柔軟,仿佛也被酒液浸潤過。
那雙長的無辜的眼睛瀲灩生輝,輕易叫人想憐惜。
那是一種誘態的柔軟,吸引著人迷失於滿目繁花的世界。
明遙握著扶手的手收緊,心底的異樣轉瞬即逝,讓他來不及捕捉和思考。
他發現林織的模樣和他從前以為的模樣已經有些不同,可也難說是不是本性不再掩藏。
不過能讓爺爺喜歡,他也確實有幾分偽裝的本事。
明遙定定地看了一會兒因為醉意而有些昏昏欲睡的青年,移開了視線。
林織倒是真有些喝醉了,下車都有些沒力氣。
在明遙的旁邊踉蹌了一下,按住明遙的輪椅邊緣才穩住身體。
“老公晚安。”
林織微微彎腰,對著明遙笑意柔柔,有些腳步不穩地上了電梯。
司機和特助已經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一個看著天花板一個看著地麵,都努力縮減自己的存在感,恨不得自己當場失聰。
明遙手背青筋鼓起,強壓下情緒。
要不是林織已經上樓了,他一定會強調讓他不許再這麼叫他。
今晚的事讓明遙煩亂的很,進了臥室後雖然床被已經被更換,但他還是想起了那天林織躺上來的模樣,情緒更惡劣。
明遙繃著臉洗澡,被霧氣遮住的鏡麵,隱隱約約映出男人通紅的耳垂。
隨著入夏,天氣逐漸悶熱起來。
明老爺子雖然在嘴上不說,但心裡還是挺在意林織第一次事業的成果。
“你那雪糕怎麼樣了,盤活了嗎?”
老爺子是沒聽見什麼動靜,不過他也覺得正常,一個雪糕小廠再怎麼倒騰也不可能消息驚動他,所以他乾脆直接問林織。
冬天冰糕雖然可以賣,但也隻在一些北方地區,夏季才是市場時間。
“什麼雪糕?”
明遙恰好進門,聽見了老爺子的問話。
正在院子裡給花澆水的林織轉身,和門口的明遙對上。
這還是這麼久以來,他們頭一回在老爺子這裡相遇。
林織當然知道明遙要來,畢竟他腦袋裡有個明遙定位器。
“織織他盤了個小雪糕廠,想闖一闖。”
“一點不值一提的小生意。因為第一次沒經驗,爺爺記掛我。”
林織將水壺放回原處,站在老爺子旁邊,樣子乖巧。
這生意和明家的產業比起來的確就是不值一提,估計明遙從前接手的第一個項目都要比這個要來的有挑戰性。
明遙麵無表情地看著他們,有些疑惑誰才是爺孫倆。
‘織織’?老爺子都沒用疊字叫過他,老爺子年輕時也是嚴苛的人,從來都是連名帶姓地喊他。
明遙也沒繼續問,在飯前陪老爺子下棋。
因為有林織在,明遙這次倒是沒彙報公司的近況和談一些項目,飯桌上前所未有的安靜。
林織感覺到了氣氛的僵硬,這種僵硬也不隻是因為他,還是因為明遙本來就不是一個喜歡談論溫情的小輩,老爺子也不是那種說軟話關懷後輩的人,即使心裡互相牽掛著,爺孫倆還是不太親近。
“爺爺,你已經吃了四隻了,再過量就要痛風了。”
桌上擺著的是海蝦,老爺子饞這一口,但是金叔不讓他吃,偶爾林織來吃飯的時候老爺子就會特地吩咐廚房準備,趁機吃兩隻,因為有林織在旁邊盯著,金叔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老爺子夾著蝦的筷子尷尬地停留在半空中,當著大孫子明遙的麵他更不好意思,乾笑了兩聲,放在了林織的盤子裡。
“我這不是給你夾的嗎,你看你最近好像忙瘦了。”
林織當著老爺子麵吃掉了,無視老爺子眼巴巴的樣子。
明遙越發沉默,安靜用餐仿佛局外人。
金叔說得對,老爺子的狀態確實好很多,也是真的開懷。
要是老爺子看見林織理直氣壯要加價的樣子,估計就不會誇他討喜了,明遙在心裡冷哼,倒也不打算拆穿這一點。
畢竟他知道老爺子真的很寂寞,有個人陪著也好。
飯後老爺子要去老朋友那兒串門,就沒留林織他們,趕他們回去了。
因為有老爺子看著,林織又搭了一次順風車。
明遙在看報表,林織在和手機那邊的人交流。
雪糕廠他已經換了廠房,增加了幾條線,由於貨物一直在倉庫,代理負責人都有些著急,對於接下來要發生的事也有些壓力。
【林織】:放心吧,你不相信我,也要相信你女兒。
【鐘國】:我就是擔心她辦砸了。
【林織】:放寬心。
回家後,明遙讓人查了林織的那個雪糕廠,看看是什麼情況,因為林織之前說的話,他很難不認為這是老爺子給他投的東西。
不過結果倒是讓他有些出乎意料,裡麵並沒有老爺子的手筆,林織甚至向銀行貸了一筆款項用來增加生產線,不過目前沒多少單子。
如果還按兵不動,必定虧損,明遙不覺得林織這種愛錢的人會乾這種事,而且林織沒有一點著急的樣子。
更讓明遙注意的是,明麵上的廠長並不是林織,而是一個叫做鐘國的中年男人,在成為負責人之前,他隻是一個普通的保險推銷員。
明遙有些好奇林織接下來準備怎麼辦,叫人持續觀望。
答案並沒有讓他等很久,不久之後,一檔國內女團選秀綜藝在各大平台播出。
如果不是林織的雪糕廠和這裡麵某個片段相關並且許多賬號都在推送的話,明遙也不會關注。
片段裡,長相漂亮表演出眾的女孩身上貼著‘A’的字樣,正在回答導師的問題。
“參加海選是誤打誤撞的,我那天其實是打算向那邊的商店推銷一下我家工廠的,過了海選之後,聽說廠子快倒閉了,我爸喊我彆推銷了,既然海選過了就順便參個賽吧。”
女孩的語氣表情充滿無奈,卻讓現場充滿趣味性,導師和學員們都在哈哈哈,連字幕都打上了‘慘慘’的顏文字。
這也是綜藝剪輯宣傳的片段之一,為此節目組還買了個熱搜。
#來都來了那就好好選秀吧#
這種準備推銷家裡產品卻誤入海選,海選通過發現家裡破產了,乾脆生無可戀繼續比賽的反轉劇情向來是被人覺得有意思的看點,很快網友們就開始討論她家到底是哪個工廠,有網友玩梗皮革廠,熱度自發擴散。
大概幾個小時後大家就發現原來這個唱跳都可的可愛女孩家裡是個雪糕工廠,賣的就是曾經大街小巷都能看到的‘小雲山’雪糕。
熱點永遠被追逐,在這個屁大點事都要被各大營銷號轉發的網絡世界,小雲山雪糕開始被所有人提起。
#你有多久沒看見小雲山了?#
#記憶中的小雲山五毛一根,十年了才一塊一根#
在這個苦雪糕刺客久矣的時代,麵對越來越昂貴的雪糕價格,網友們開始懷念曾經的平價雪糕。
小雲山雪糕的官方賬號被發現,乾淨的生產線和看著美味的平價雪糕得到了大家的喜歡。
線上可以點擊購買,線下商超也開始上架小雲山的雪糕,各大測評美食達人紛紛推廣。
“白色係一塊一根,綠色係兩塊一根,藍色係三塊一根,紫色係五塊,大家記住這個,認準小雲山的牌子記住顏色,永遠不怕雪糕刺客!”
“讓我們說,謝謝雪糕俠。”
雪糕刺客指的就是那些看起來不怎麼貴但其實價格驚人的雪糕,小雲山分類清楚明白,而且打出的口號是質量對得起價格,事實也的確如此,一時之間口碑爆棚。
短時間內走完的連環反應,節奏張弛有度,層層鋪墊,鋪貨的時間恰到好處,營銷手段堪稱完美。
明遙的商業嗅覺敏銳,他知道從一開始這就不是意外,這是一場精心的安排,從選秀到搜尋到爆料,一步一步異常緊密,推著所有人向前走。
估計連綜藝方也沒想到這個片段能夠帶來這樣的後續,因為他們也必定以為那就是個快倒閉的雪糕廠,就算這個成員能走到最後一步出道給家裡雪糕廠代言,也根本不可能有太大效果,殊不知彆人把他們當免費跳板。
“林織在哪兒?”
明遙詢問了家裡的管家,管家回答道:“太太在三樓的小廳。”
明遙有些驚詫他居然沒出門,在公司電腦上調出家裡公共區域的監控。
午後的陽光透過落地窗照進小廳,穿著寬大T恤的青年正在躺椅上翻看著書籍,給人的感覺安靜無害。
像是嫻熟織網的捕食者,這點勝利於他而言無關緊要。
陌生的興奮感上湧讓大腦神經被愉悅充斥,以至於明遙的心跳都出現短暫的失頻。
“季雙成。”
在去目的地的路上,林織和季雙成淺聊了一番。
季雙成不是本市人,父輩就已經移民,往上三代是晉商,他對國內一直有向往,曾經回來旅居過一段時間,現在是來內地進行合作。
他本人修過藝術史,和胡童成了朋友。
到目的地時,胡童正撐著傘站在門口等他們。
林織先下車,季雙成去停車。
胡童努嘴:“聊的怎麼樣,他就是我要給你介紹的新朋友,我哥那邊的人牽的線,讓我帶著玩幾天,你喜歡做生意,應該有的聊。”
不得不說胡童身為朋友還是很仗義,商界這個圈說大也大說小也小,有時候談生意要約見一麵,九轉十八彎還真的有用,人脈都是資源,雖然不知道林織能不能用得上,但胡童介紹了就是有心。
“還可以,不過在你這兒我可不談生意,俗氣。”
林織戲謔道,逗得胡童噗嗤一笑,連說:“我可沒不許。”
等季雙成來了,三人才一塊進去。
沙龍裡都是些藝術家,聊的自然也都是藝術的事兒,林織沒談生意,季雙成也沒談,畢竟沒完全搭上邊。
季雙成對林織的態度很好,甚至有些籠絡的親熱在其中。
林織不知道他是因為他是胡童的朋友,還是因為他從明家的公司出來,也不太重要。
“外邊的雨還沒停,一會兒我送林先生回家?”
聚會已經走到尾聲,大家都準備離場,季雙成看著窗外的雨,對林織提議道。
林織點頭,笑著道謝。
對於這種未越線的熱情林織向來不推拒,也許他們能成為利用彼此的朋友。
林織這邊在談笑風生,明家卻在人犬對峙。
雨天讓明遙的腿十分不適,為了壓住這種感覺又或者為了驅散有些混亂的思緒,明遙到了二樓健身房鍛煉。
不久之後就和一顆狗腦袋對上,蹲坐在門口的白團子有一張天生的微笑臉,黑亮的眼睛盯著明遙。
“出去。”
明遙麵無表情地看著林織的狗,對它下達了驅逐的命令。
但這狗似乎聽不懂人話,不僅沒有出去,反而邁著小短腿朝著明遙這邊興奮地跑,在明遙的身邊打轉,熱情地搖尾巴。
明遙擰眉,薩摩耶的樣子看起來越發可愛無邪。
糯糯聞到了喜歡的味道,每次聞到這種味道,主人就會給它好吃的。
明遙看著在自己麵前趴下好像等待什麼的小狗,決定自己先離開。
糯糯不明就裡地盯著眼前人,跟在他輪椅後麵跑,小聲地嗚汪了兩下。
“找我乾什麼,找你的主人去,”明遙自言自語道,“也對,他根本就沒回來,也許今晚都不回來了,你對他而言說不定也隻是一時興起。”
糯糯聽不懂他在說什麼,活潑地在明遙的腿邊跑來跑去,一會兒又朝著樓梯下跑去。
狗狗的速度很快,一會兒就不見了。
明遙冷哼,果然物肖其主。
鍛煉後汗水打濕衣衫黏附在身上,加上潮濕的空氣和泛疼的腿,讓明遙的情緒繼續變差,他垂下眼眸按下了電梯。
夜漸漸深了,雨水不斷衝刷著世界,發出碰撞的聲響。
上一個雨夜,有人不顧他的驅逐躺上了他的床,說是為了賺錢任務交差,今天倒是一點動靜都沒有,看來和彆人見麵,錢也顧不上賺了,一點也不敬業。
明遙點開了家裡的監控,隻有客廳還有一盞燈,其他的地方都暗了。
那隻狗正睡在客廳的軟窩裡,看起來格外安逸。
明遙知道林織還沒回來,否則傭人會把這盞燈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