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監控的畫麵,有些出神。
幾分鐘後,趴在窩裡的小狗忽然豎起了耳朵,從窩裡跑了出來,在門口打轉。
明遙若有所感,下意識拉近了畫麵。
“寶貝在等我回家嗎?”
家裡的監控可收音,林織的聲音便清楚地從明遙的筆記本電腦裡傳了出來。
林織在笑著的時候,聲音會變得輕一些,他喝了酒後,聲音會放的更軟,讓人的感官都能嘗到那種甜意。
“好乖啊,親親。”
林織將糯糯抱在懷裡,親了親他的頭頂和臉龐。
雖然才兩個多月,但狗崽已經有九斤重,林織抱了一會兒就放了下來,揉了揉它的腦袋。
燈光下林織微紅的麵龐像是染了胭脂,嘴角帶著的笑意柔和,明遙猛地關閉了畫麵。
和狗狗親昵完後,林織回了房間。
洗了澡後,他一邊擦著頭發,一邊打開了手機上的軟件。
視頻裡畫麵視角很低,因為攝像頭在狗狗的項圈裡。
貼緊的布料勾勒出了男人背部的肌肉線條,林織低喃了一句‘乖寶貝’,隻是誇的是糯糯還是彆的,就有待分說了。
聽到了明遙自言自語的聲音,林織笑著點了點手機屏幕。
“怎麼這麼幼稚,還和狗狗說壞話。”
麵對心儀的獵物,以及需要救贖的任務對象,林織的耐心和包容度很高,想到明遙那副拒人千裡之外的矜傲模樣,私底下卻和小狗說壞話,十分可愛。
這輩子都沒被用‘可愛’形容過的明遙正在一邊心不在焉地看著文件,一邊注意著門口的動靜。
當門把手傳來扭動的聲音時,明遙的眼眸微亮,隨即又慣性地冷下臉。
“我來看看你。”
林織依舊是和上次差不多的開場白,視線從明遙的麵上滑過。
明遙有一張好的皮囊,是哪怕他冷著臉也叫人覺得俊秀的模樣,恰因為他身上的強勢,讓他哪怕不良於行,也叫人覺得不一般。
他的強大掩蓋了他的脆弱,恰如堅冰雕就的鷹隼,在他的領域留下永恒的刻印。
當然,他乾淨的不含有一絲雜質的軀體,也讓他變得分外迷人。
明遙知道他這是來完成任務打卡,做的那麼敷衍,抱完狗狗洗了澡才來,不緊不慢,也不怕太晚了他睡了。
他看著手裡的文件,語氣毫無起伏地說:“出去。”
隻是這一聲既不冷厲,也不大聲。
“看來明先生的狀態不錯,那我今天就不打擾了。”
林織聞言退出門外,對著明遙拍了張照片,笑盈盈地揮手。
明遙猛地抬頭,門已經被關上了,隻來得及從收窄縫隙裡看見林織的模樣。
一切歸於安靜,甚至有些死寂。
黑色的床單被抓出褶皺,文件散落在地上,明遙按著過分疼痛的腿,眼眸晦暗冷沉。
早知道林織是什麼樣的人,也是他提的讓林織不許再說那些亂七八糟的話,做那些越界的事,明明符合他的心意了,為什麼這麼煩悶難忍。
明遙皺著眉,想不出所以然。
還是儘快把林織外派,離開他的身邊。
反正林織說的一樁樁一件件也根本沒有發生,他有車坐不用搭便車,公司也沒有人刁難他,他也根本不需要去擺明太太的譜,對,他現在在家裡都是林先生,已經不需要傭人叫他太太了。
隻要離遠些,看不見了,自然也就徹底清靜了吧。
林織下了樓梯,關了牆上的夜燈。
想到明遙的反應,眼裡笑意加深。
01有些擔心:【宿主,我們就這麼走了嗎,怎麼感覺任務對象好像有點生氣?】
【我們01真是善於察言觀色,不用擔心他生氣,這說明我們的任務進展的不錯。】
連01都能看出來明遙生氣,那看來他的確氣的很明顯。
救贖係統01糾結:【生氣反而進展的不錯嗎?】
【人是很複雜的,憤怒有時候不僅僅是因為憤怒,排斥也往往不總是厭惡。】
【這世上有許多人都是一邊渴望一邊拒絕,因為被愛與實力無關,誰都有可能成為棄子。】
林織捧著杯子喝了口水,幽幽輕歎。
01:【宿主也是這樣嗎?】
“不,我不是,”林織彎眸,“我生來被愛意澆灌。”
從他出生起,所有人都告訴他他日後會成為怎樣成功的人。
一朝天翻地覆,尚且年幼的他跟著被驅趕出利益圈的家人從名利場到偏遠之地,他像是唯一的救命稻草,承載了所有人的期望,看著他們死去或癲狂,被催促著向上,永遠不能停歇。
他若是受傷了,他們比自己受傷還要痛苦百倍。
01感歎:【難怪宿主這麼善良。】
01覺得它真是撞大運了,這次是前所未有的順利!
嗯?它為什麼要說前所未有,應該是開天辟地!
林織毫不心虛地接受了係統的誇讚,關了燈休息。
外邊的雨仍然在下,好似沒有停歇的時候。
林織晨起時感覺到有些昏沉無力,可能是昨天吹風受涼,洗漱後情況還不見好,他便吃了兩片藥又躺回了床上,給明遙發了消息。
01提醒:【宿主,你沒發完。】
【為什麼要發完。】
林織強撐著回了它一句,又睡了過去。
正抵達地下室的明遙,看見了手機裡的訊息。
——明先生,我今天
便沒下文了。
明遙回了回去,一分鐘左右都沒等到對方的回複。
他看向身旁的管家:“林織出去了嗎?”
管家回道:“今天並沒有看見林先生出門。”
明遙本想讓管家去看看,但想了想還是決定自己去看看,以免還要等答案。
林織是給他發消息,萬一真的出了什麼事,爺爺那邊也會擔心,而且他打算外派林織,現在去看看也沒什麼。
想了好幾個合理的借口後,明遙按下了去往四樓的電梯。
林織的窗簾拉開了一半,被子蓋在脖頸下,因為是側躺,半邊麵頰陷於柔軟的枕頭中,頭發微亂。
看起來小小的一個,這是明遙的直觀想法,但林織和嬌小扯不上關係,畢竟也是成年男人,清瘦高挑,但在這種情況下,在寬大的被子裡,讓人有一種可以在掌心種把玩的愛憐脆弱感。
帶著這種莫名的觀感,明遙到了林織的床邊,低聲叫了他的名字。
林織的睫毛顫了顫,似乎是要睜開眼,但始終沒能睜開,隻是用濃重的鼻音應了一聲。
“我幫你叫醫生。”
明遙將手背放在林織的額頭上感受溫度,感受到滾燙熱意後微微皺眉。
他準備拿出口袋裡的手機,可手還未離開林織的麵龐,就被林織的手握住了。
高熱中的青年似乎是貪圖他手心的涼意,將他的手心貼在了麵龐上,還頗感舒適地輕蹭。
明遙的動作僵住,麻痹感從指尖上湧到手臂,在這一瞬間肢體有種不屬於他的陌生感。
明遙動作僵硬地用另一隻手拿出了手機聯係了醫生,盯著自己被抓住的那隻手,好一會兒才慢慢地往回收。
這一次卻沒被挽留,但明遙聽見了林織似乎在呢喃著什麼,由於聲音太小讓他聽不清,隻能低頭靠近。
在他靠近的一瞬,林織翻了個身,從側躺變成正躺,因為發燒而變得有些乾涸的唇擦過了他的麵頰及唇角。
有些刺刺的觸感過分鮮明,在瞬間頭皮發麻致使大腦一片嗡鳴,連時間似乎都停滯了一瞬。
明遙沒能聽清林織說什麼,他直勾勾地盯著林織的唇,眼裡充滿了探究。
竟然並不厭惡,也不排斥?
因為身體殘缺和心理問題,明遙一向厭惡被人觸碰,在林織第一次躺上他的床時,儘管沒有碰到他,但他也足夠抗拒,可為什麼現在不會?
由於感冒發燒,林織的鼻腔應該被阻塞,所以不得不用口呼吸,艱難地將空氣從唇部納入,順著氣管流入肺部。
他的唇微張著,總是帶著無辜笑意的麵龐充斥著病弱,唇色也因為失去活力而顯得黯淡,看起來格外可憐。
或許並不排斥隻是錯覺,可能還需要再驗證一次。
隻是驗證而已,明遙腦海裡的聲音呢喃。
林織睡的離床邊很近,離他的位置也很近。
01忍不住興奮尖叫:【宿主!他好像要親你!你太厲害了!】
01覺得這就是完全拿捏,難怪消息不發完,宿主就算是生病了也仍然這麼敬業!01還想再多說些什麼,嘰嘰喳喳完卻發現宿主已經徹底地陷入了昏睡,在此刻為無意識狀態。
隻是簡單地相碰,好像試探不出什麼,既然是要實驗,那就要拿到更準確的實驗數據。
明遙垂眸,自顧自地深入。
本就稀薄的空氣被阻隔擠壓,下意識排斥頂出的動作卻被迫進行糾纏。
喉間嗚咽源於求生的本能,需要喘息空間的信號迫使青年睜開眼,被燒紅的眼眸充斥著水霧,一片迷茫。
這讓明遙從某種偏執的狀態中驚醒,用力地捏了捏指尖。
空氣重新流入肺部,林織的眼眸閉上,又陷入了昏沉的狀態中。
他乾涸的唇瓣被潤濕,甚至呈現了過度的殷紅。
明遙出神地看了好一會兒,才忽地移開視線。
情況的發展已經偏離了明遙預計的軌道,朝著他不可控的方向而去。
他不僅卑劣的趁人之危,違反他親自製訂的約定陰暗越界,而且想要再看一次林織因無法承受而雙眼盈霧的模樣。
念頭不斷朝著危險的深淵滑入,近乎於毀滅與愛憐的占據邊緣,讓大腦充斥著不知名的快意。
明遙目光沉沉,陷入了本能和理智的交鋒。
思緒在腦海中來回拉扯,在靠近與後退之間徘徊。
想法催促著他前進,理智卻讓他維持現狀,斷絕一切乾擾。
敲門聲響起,是家庭醫生來了。
明遙斂了思緒,恢複了人前的模樣。
因為打了退燒針,林織的燒很快就退了。
他這一覺睡得很沉,醒來時外邊的天空還有些陰沉,像是才下完雨。
林織按了按太陽穴,看了一眼時間,下午兩點十二分。
他從床上坐了起來,感覺到身體還有些酸軟,這是病後的常見狀態。
林織摸了摸唇,詢問01明遙被他碰到後的反應。
在明遙進他房間喊他名字時,林織還有幾分清醒,想著借機試探一下明遙,再探探他的底線。
明遙大概率會無法接受,心理活動林織都覺得自己能揣摩一二。
01近乎眉飛色舞地還原了那個場麵,聲音格外興奮。
【他開始愣了好一會兒,然後就親你了!把你親的都喘不過氣!宿主你睜眼了但是沒有印象嗎?】
林織確實沒有印象,心下有些可惜,這畢竟算是他的初吻,唔……也是明遙的,竟然一點滋味也沒嘗到。
不過明遙的舉動確實有些出乎他的意料,按理來說進度應該沒有這麼快。
林織:【你再和我說說他的厭世傾向具體是怎麼回事。】
林織記得01說過,任務雖然沒有時限,但任務對象會因為厭世而走向自我終結,目前來看他並沒有發現明遙有什麼厭世傾向,但有些人的心理疾病並不外顯,尤其是明遙這種性格的人。
如果老爺子在某一日辭世,明遙覺得再無牽掛而自殺,也不是不可能。
01:【簡單來說,任務對象們都有著嚴重的心理疾病,自毀的念頭始終存於他們的心中,他們想要活下來但卻難抵病理性的思緒壓迫,救贖係統感覺到了他們心中生的渴望,所以和宿主一起來救贖他們!】
林織了然,明遙本來就在他的網中,他這次的試探可能恰好撞到了明遙的點上,無論是明遙對於生的渴望還是欲的渴望,總之,這下明遙不會輕易把他推開了,他也可以更好地進入明遙的領域。
不過考慮到對方的病況,林織覺得自己可以適當調整一下計劃,以免玩脫了。
偏執的人就足夠棘手,偏執的處男肯定會更難纏,還是他主動招惹的人,可能這就是狩獵美味獵物附帶的甜蜜負擔吧。
林織在心裡輕歎,眉眼彎彎,發了消息給廚娘,讓她準備食物。
明遙得知林織醒了,將手機放回了桌麵。
他難得在工作中走神,思索著晚上回去後給林織帶些什麼東西作為安撫病人的禮物。
明遙想了想,發現竟然不知道送些什麼。
林織喜歡昂貴的能表明身份的東西,可若是因為林織病愈就送他奢侈品,彆說林織覺得奇怪,明遙自己都覺得他這麼做太古怪。
腦海裡前進和後退的博弈仍在進行,明遙將它們暫且擱置,專心想禮物的事情。
半小時後,高特助進來送文件,告訴明遙林織來公司了。
明遙微微皺眉:“他不是生病了嗎?”
高特助接話說:“是的,他看起來氣色不太好。”
特助在心中腹誹,老板娘生病的事情他也是從老板這裡知道,他怎麼知道老板娘為什麼來上班啊。
明遙將文件瀏覽後在上麵簽名,這下倒是不再想禮物的事情,而是想著要不要叫林織進來談話。
他做的事情……林織知道嗎?現在來公司,是想問這件事嗎?
明遙倒有些期待林織知道他做了什麼,這樣腦海裡的兩種想法就不用再爭論了,會譏諷指責他,又或者是其他?
明遙盯著門口,十分鐘過去,依舊沒有動靜,內線電話也十分安靜,林織沒有來找他。
明遙打電話給了高特助,讓他通知目前他最關注的那個項目組做個臨時進度彙報。
在工作上老板向來不喜歡人懈怠,公司上下早就習慣了,因此接到通知後就可以做了會議準備。
明遙離開了辦公室,看向了工位上的林織,點了他一起去開會。
雖然這個項目和自己無關,但林織依舊欣然前往。
他感覺到了明遙的視線若有似無地落在他的身上,卻故作不覺的模樣。
氣色的確有些差,應該休息好了再來,明遙心裡思忖,沒有絲毫異樣,看來是不記得了。
明遙腦海裡浮現林織空茫的眼,泛紅的眼尾和微張的唇,他放置在身側的手下意識收緊。
直到會議結束,四周無人了,明遙才狀似不經意地問:“怎麼不等病好了再來?”
林織笑盈盈地說:“愛崗敬業嘛,以及還有些事情要和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