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清對於自己的死亡有著清晰的認知, 因此化鬼時心態也是尋常。
可能因為他的肢體四分五裂,他的記憶也跟著殘缺不全。
在開始的幾天,他隻隱約記得自己是誰。
徘徊在殘存的肢體周圍, 聽著周圍人對他的悼念。
他好像是為了什麼事情才留存在世界,可是為了什麼,他不記得了, 也沒什麼概念。
在接觸到頭顱之前,連清還是模糊的意識體, 鬼態不穩, 也沒有清晰的思維能力, 全靠鬼怪的本能對闖入他領域供奉他的青年進行好奇的探索。
青年自稱是他的愛人, 就是他的所有物。
不過現在腦子清楚了些,連清便有些疑惑。
他為什麼一點印象都沒有?
可青年自如地住在他的家裡, 供奉他的遺像,親手雕刻他的牌位,撫摸他的殘肢, 他對他表現的如此親密,他應該就是他的愛人。
但無論怎麼回想, 連清都不記得他們之間門的任何片段。
望著青年沉靜秀美的麵龐, 連清思索了一會兒,斷定應該是他現在軀體沒有被完整拚湊,所以才想不起來。
他有些好奇地望著林織, 確定林織隻是一個沒有任何玄學能力的普通人, 並不能看見他, 但是他仿佛斷定他就在他的身邊,所以才剛剛才會喚出他的名字,對於他出手一點也不意外。
在他生前, 他們的感情一定很好,但他卻忘的一乾二淨,如果青年知道,應該會很傷心。
不過他為什麼會是林織的三叔?
他記得他親緣儘斷,沒有侄兒,何況他姓連,愛人姓林,真是古怪。
人和鬼的悲喜並不相通,雙靈還在說著剛剛的事。
“你沒事就好,總之這一次我們的任務就算告一段落了,隻是現在小陽還沒有找到,不知道跑去哪裡了。”
失蹤的孩子總是讓人聯想到一些不好的情景,不過這裡是較為封閉的村寨,因為地勢高通常也沒有外人來,不會有人販子拐走孩子,這條路是村民們走慣的,山裡也沒有什麼大型野獸,假使是一個成年人,並不用太過擔心安危,可那隻是個三四歲的孩子。
雙靈沒有詳細地問林織周圍出現的事,畢竟事關鬼怪,大家都有自己的秘密,林織不主動提及她就不會問。
“三叔有發現什麼嗎?”
林織看著蹲在樹枝上望著他的黑貓,有此一問。
“沒有。”
雙靈搖頭,黑貓沒有在林子裡遇見小陽。
她的臉上帶上些氣餒,出來這一趟,她好像沒有幫上什麼忙,可以算得上是失敗的外勤之旅。
林織:“我先回去安置一下,等會再一起找。”
畢竟在夜晚抱著一個頭走來走去,在視覺效果上太過驚悚。
雙靈理解,經過了一些事件之後,她其實已經不是很膽小了,但是在夜晚的密林裡,皮囊穠麗嬌嬈的美人抱著一顆宛若活體組織的頭顱和她笑談,她的心臟確實有些受不了。
即使她知道那顆頭顱屬於她愛戴的連組長,可是沒有任何腐爛與屍斑,與活著的時候無異的表象,還是讓人有些頭皮發麻,不自覺的害怕。
她看似人在這裡說話,但其實魂已經走了有一會了。
雙靈叮囑:“我讓三叔跟著你,林哥你注意安全。”
“好。”
林織將連清頭顱麵朝胸膛,抱著它往回走。
他手中的手電筒朝著地麵,在起伏的山路上投射出凹凸不平的光斑。
周圍不算靜謐,依舊有著持續不休的呼喊聲。
林織走了一會兒,覺得有些不方便,乾脆將手電筒關閉放進了口袋裡。
托舉著頭顱的由手臂改成兩隻手掌,扣在男人的後腦。
這動作其實和某些時候有些重疊,他在愛人懷裡時,挺直了腰自然而然會比人高出一些,雙手扣著人的後腦,任由他流連在胸膛間門,偶爾指尖會陷入愛人的發絲中,留下很快會消散的痕跡。
隻可惜現在人死了,頭顱在沒有支撐的情況下,隨時都會掉落在地上。
一會兒沒看著,就把自己弄得這麼狼狽。
村寨裡的人都被組織起來搜山,留在家裡的隻有一些還沒成年的孩子,因為天黑了也不敢亂跑,都待在屋子裡等消息,所以這一路林織走得格外順暢。
他回到了暫住的房間門裡,將門反鎖,窗戶也緊閉,以免嚇到不知情的人。
林織從背包裡拿出牌位和香燭,將連清的腦袋放在一邊。
等把蠟燭點好,他才仔細端詳著閉眸的心上人。
連清的樣貌無疑很出挑,瑞鳳眼高鼻梁,呈現一種寬和的冷漠。
隻可惜這雙眼睛無法睜開,看不見其中的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