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雨迷蒙, 幽靜的小花園裡, 兩人的話還沒說完,那邊就傳來嘔吐聲。
是陸嘉淵和顧盛業。
陸嘉淵喝多了酒, 吐得昏天黑地。
那邊顧盛業卻也不可憐自己的親生兒子, “你和他去杠什麼?我這次帶你來,是要讓你跟蘇家聯姻的。”
陸嘉淵吐得渾身發冷。
他身上被雨水打濕,規矩的西裝也變得濕漉漉的。
身體軟綿綿的抱著樹, 整個人看上去狼狽不堪。
顧盛業撐著一柄大黑傘站在旁邊, 聲音被雨水覆蓋,“前麵那個叫唐南笙的, 如果不是有了你的孩子, 我也不會同意你們訂婚。現在你自己不想要,正好,蘇家的女兒也不錯。”
陸嘉淵伸手抹了一把臉, “我想娶蘇綿綿。”
“蘇綿綿?”
顧盛業皺眉,“雖然我不清楚她的身世,但我知道, 她在蘇家的地位絕對比不過蘇榕藝。聽說是個剛剛接回來的私生女。你這次來, 是要跟蘇榕藝聯姻的。既然陸橫要那個蘇綿綿,我們就給他。你管好蘇榕藝就行了。”
顧盛業從來都是這樣說一不二的封建大家長,固執己見, 習慣了成為上位者。
“如果, 我偏要蘇綿綿呢?”陸嘉淵從來沒有違背過顧盛業。
“那老子不介意送你一程。”前麵的灌木叢裡突然站起來一個男人。
頂著被雨水充分灌溉過的小揪揪, 膝蓋旁邊有一把小花傘, 整個人站在雨裡,笑容囂張又肆意,帶著陰狠煞氣。
細雨砸在他身上,周身呈現出一片迷蒙之感,男人的臉又白又冷,讓陸嘉淵在一瞬間產生了恍惚。
就好像,那個夢中硬生生將他雙目挖去,砍斷雙手的男人,活生生站在了他麵前。
陸嘉淵猛地往後退一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那個夢太熟悉,熟悉到讓陸嘉淵這幾日都無法安穩入睡。
他從來沒有看到過男人的臉。
隻看到那雙又白又細的手,觸到他的眼睛,擰斷他的胳膊。
毫不拖泥帶水,乾脆利落。
“陛下,彆彆彆殺人……”蘇綿綿緊張的抱住陸橫一條小腿。
自從今天看到這隻暴君拿劍的姿勢,蘇綿綿就覺得渾身泛寒。
她記憶中,那個一身玄衣,浴血於殺戮中的男人,其實終歸還是沒有變。
那是一種從骨子裡帶出來的暴虐感,就算是轉多少世,都不會輕易被抹去。
顧盛業沒想到,陸橫居然會在這裡。
“小橫,這麼久沒見,連姑父都不會叫了。”
顧盛業神色淡定的轉移話題。
就好像剛才一副誓要把他的兒子逼.良.為.娼的人不是他自己一樣。
“嗬,”陸橫冷笑一聲,“你以為,我會對自己的殺父仇人有多客氣?”
男人的眸色又冷又寒,像封著冰刃。
顧盛業臉色微變,然後迅速恢複成正常麵色。
“小橫,你在胡說什麼?大哥是自己出的車禍,我到的時候,他已經去了。”
陸橫單手撐在身邊的樹乾上,身體修長又挺拔,帶著一股桀驁不馴。
“那真是太可惜了。”
說完,陸橫轉頭看一眼陸嘉淵,“真希望,下次我到的時候,你們也已經去了。”
這樣不客氣的話,確實是陸家這位小爺會說出來的標配。
顧盛業從來就沒有小看過這個孩子。
他從這個孩子的眼睛裡看到了不屬於他這個年紀的陰狠凶殘。
就仿佛一頭被關在鐵籠子裡的野獸,隻需要一個契機,就能將他們全部咬碎。
而現在,這頭野獸已經探出他的爪子,開始奪回自己的領地。
“小橫,有些事情,是無法挽回的。”顧盛業神色平淡。
陸橫麵露嘲諷,“既然無法挽回,那就拿命來彌補吧。”
男人的視線滑到陸嘉淵身上。
陸嘉淵麵色慘白的站在那裡,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整個人都在發抖。
陸橫彎腰,把撐著小花傘的蘇綿綿提溜出來,然後抱著回了屋子。
顧盛業看著陸橫消失在房廊上的背影,轉頭看向陸嘉淵,“那是一頭狼崽子,不殺了他,我們就會被他咬死。”
陸嘉淵雙目失神,似乎是被困在了某個空間裡。
“嘉淵。”顧盛業沉著嗓子叫了一聲。
陸嘉淵猛地回神,下意識伸手去摸自己的眼睛,然後又去抓自己的手。
他的眼睛和手,都在。
“你在乾什麼?我告訴你,陸橫他既然看上了蘇綿綿,那就給他。你去跟蘇榕藝多說說話。”
蘇家如今的形勢雖然不是很好,但如果他能得到蘇家支持,就能立刻壓倒孫麗雅,繼而徹底斷了這條狼崽子的路。
沒有了陸家,他什麼都不是。
顧盛業知道,陸橫會出現在蘇家,也是打的這個主意。
不過這個蘇綿綿,到底是什麼來頭。
不僅這小狼崽子護著,那個老太婆對她好像也很看重。
“這個蘇綿綿……”
“她是舞者。”陸嘉淵搶過顧盛業的話,略顯緊張,“是梁晴虞的徒弟。”
顧盛業不懂這些風雅的事,他也一向看不起這些圈地自萌直覺高雅的領域。
“跳舞的?蘇家很古板,最討厭小輩在外麵露臉。這個蘇綿綿,你不必在意。”
陸嘉淵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爸,如果我能幫你得到陸氏,我能不能……娶她?”
“誰?那個蘇綿綿?確實長得好看,你們年輕人喜歡好看的,很正常。不過結婚,還是要看中些彆的。像這樣什麼都沒有的,以後,隻會趴在你身上吸你的血。”
說到這裡,顧盛業不知道想到什麼,臉上露出晦暗的陰色,“你隻需要知道,成功的人,不需要這麼多感情。等到你成功了,這些東西自然都會到你手裡。”
說完,顧盛業就走了。
陸嘉淵怔怔站在那裡,渾身被雨水徹底打濕。
他得不到她,真的是因為他不夠狠嗎?
……
“陛下,您剛才怎麼就站出去了?”
蘇綿綿坐在小板凳上,“嬤嬤說,偷聽的話是不能站出去的。”
“老子需要偷偷摸摸的嗎?”
男人拿出一塊毛巾,扔在蘇綿綿腦袋上,使勁一頓搓。
小姑娘被搓成了刺蝟頭,前麵的劉海高高翹起來,像起伏的山巒。
陸橫從自己的行李箱裡麵抽出一件兜帽衫,給蘇綿綿套上。
小姑娘小小一隻,穿著他的兜帽衫,鬆鬆垮垮的像是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