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夏天的雨來得快去得也快,天上掛起來一道彩虹,引得小孩兒爭相觀看,女孩子愛美,站在陽光下一直仰頭看,男孩子看了一眼大多又去玩耍了,踩著小水坑啪嗒啪嗒的都成了泥猴兒。
於靜靜仰頭看完彩虹,腦袋暈乎乎的,低頭時看到自家門前站了一位年輕女人,正在四處張望。
於靜靜想了想,走過去問:“你找誰呀?”
賀雪盈認得這小女孩是於青山的小女兒,她連忙和善微笑:“靜靜是吧?你可以叫我盈盈阿姨,我來找你爸爸。”
“盈盈阿姨?我不認識你的。”
於靜靜很小心,因為爸爸和奶奶都告訴她不能和陌生人說話。
賀雪盈蹲下來與於靜靜平視,柔聲道:“靜靜,我是你爸爸的朋友,你不要害怕,隻要你跟我說你爸爸在不在家就好了。”
“爸爸不在家……”
話剛落音,於青山騎著車子從路口拐彎過來,瞧見倆人在說話,皺了皺眉。
賀雪盈驚喜的轉回身,可想到於青山中途離開又帶了兩分幽怨的問:“青山,你怎麼中途走了?我為了跟你過來還淋了一場雨呢。”
於青山衣服略顯狼狽,身上還帶著河水腥味,對賀雪盈殷勤小意的模樣有片刻猶豫。
“到家裡說話吧。”
賀雪盈心花怒放,她前幾次不是沒有跟到於青山家裡來,但都是被他惡聲惡氣的請走,這還是第一次能進到他家裡來。
於靜靜看著陌生阿姨進入自己家,愣在了原地,難道這就是鄰居嬸嬸說的後媽?
“靜靜,回家來。”
於青山招手叫小閨女回家來,賀雪盈雖然不滿意兩人不能單獨相處但也不好阻止,而和小男孩一起玩的於小軍見狀也拉上弟弟小毛回家。
於家大門虛掩著,瞧見這動靜的鄰居暗暗交換個八卦的眼神,難道於青山這棵鐵樹又要開花了?
對門特意將娘家妹妹叫過來準備介紹給於青山的嫂子暗暗生氣,叫這小妖精搶了先。
“這姑娘好像是孫校長的外甥女啊!”
“是嗎?孫校長舍得讓外甥女嫁到村裡來?人家不是在鎮上住?”
有好事者巴巴的跑到孫家附近,趁著孫繼偉出門來,說了這樁八卦,笑眯眯的問:“孫校長,你家外甥女是不是說了人家了?”
孫繼偉不明所以,等人說起賀雪盈去了於青山家,還跟人家一家四口相談甚歡,臉色頓時不好看了起來,他轉身回家問起剛回來沒多久的外甥。
“東升,這是咋回事啊?”
好端端的就是去吃頓飯,怎麼盈盈還有時間跑到男方家裡去了?彆的不說,就算真的要結親家,雪盈也不能這麼殷勤,讓人家知道了要看不起的啊。
賀東升從回來就坐在房裡沒說話,孫繼偉問起,他神色微變,很快想明白於青山這麼做的用意。
“舅,彆管她了。”
孫繼偉急了:“雖說盈盈不聽話,但好歹是你妹妹,你……”
賀東升蹙眉,他和寧寧的猜測不能說給孫繼偉聽,但是今天發生的一連串事情總得讓家裡人知道一二。
“小舅,我跟你說件事,你先彆著急。”
孫繼偉一聽話音就先著急了,外甥這架勢不對頭啊,他一向沉穩,有這話做前提,肯定不是小事!
“你說,我聽著呢。”
賀東升著重講了範秋月下藥攪局的事,孫繼偉眉頭都快皺成了川字,拳頭攥的緊緊的,要不是有外甥在這兒會牽扯他,一開口就要罵賀明輝的祖宗十八代了。
“範秋月這是想乾什麼?!”
賀東升反而笑了:“她肯定是不想看我和田寧過得好,不想讓盈盈和於青山有牽扯,還想讓我和盈盈因為這事兒離心,我想不明白,索性讓盈盈隨便鬨吧,看她到底想借盈盈做什麼,我看於青山的架勢也不願意娶盈盈,不會出事的。”
孫繼偉猶豫的說:“盈盈真不會有事?”
“不會,就是姥姥姥爺那兒得勸勸。
“他們我來說,年紀大了就不要多操心了。”
賀東升點點頭,放心了。
孫繼偉忍不住踹了踹牆,狗日的賀明輝淨招惹些不安生的人,害他外甥和外甥女都被後媽欺負,這口氣他可忍不下去,先教訓他一頓!
“東升,你爹要是被人打了,這事兒你問不?”
“……舅,我沒那麼神通廣大,怎麼知道是誰打的他?”
孫繼偉滿意一笑,掐著腰走了。
賀東升笑笑,眸底藏著陰翳,他要的就是讓範秋月有苦說不出。
傍晚彩霞絢爛,田寧出來觀賞的時候聽到人說孫校長的外甥女去了於青山家裡,離開之後連孫家都沒去就走了,不知道是不是跟姥姥家鬨了矛盾。
梁小雙輕聲嘀咕:“這咋給人家當後媽那麼受歡迎嗎?”
二嬸王菊香說:“寧兒,這幸虧你當時沒答應,現在可好了,馬上就是大學生了。”
“是啊,可不容易。”
“現在吃苦,以後享福啊。”
田寧聽了隻是一笑。
眾人很快轉移話題,小村子裡熱鬨又安寧。
隻不過賀家就沒那麼舒心了,範秋月拉的臉色發白,家裡弄得到處都是臭烘烘的,賀明輝下班回來見到新買的收音機被砸了,當即發怒。
“這是咋回事?誰摔的?”
範秋月虛弱道:“田寧摔的。”
賀明輝仍舊怒氣衝衝:“好好的收音機為啥摔了它?”
理由範秋月不敢說,思來想去隻道:“可能不滿意今天的飯,來咱家裡找事吧,東升也不攔著。”
賀明輝聽了反倒不安:“我看著那閨女脾氣挺好的,咋會摔東西了?”
人家考上了大學,孫家對她滿意的很,賀明輝還真不敢衝過去找麻煩,在看範秋月跑肚拉稀的慘樣,狐疑的問:“你做飯做的不好?是不是給人家難看了?”
範秋月一怔,首先想起來田寧說的你這張老臉還夠看不,往常她輕描淡寫的抹黑賀東升,賀明輝可從來不會懷疑的,她臉上還帶著傷,他連問都不問一句,難道賀明輝厭了她?
沒等她想明白,賀雪盈反而一臉羞澀純情的回家來了。
“盈盈,你這是……?”
賀雪盈早就忘了範秋月下午的狼狽模樣,開心道:“媽,我不在的時候你跟於青山說了啥,他今天願意跟我說話了。”
雖然說得不多,也沒正麵回應她的感情,但總歸是個好的開始,他們可先做朋友!
範秋月心裡一緊:“盈盈,你不能!”
“媽,你之前答應我了的!”
“我……”
賀雪盈可不聽她多說,美滋滋的回房翻騰要穿什麼衣服。
範秋月心內不安極了,但沒人能回應她的不安。
“秋月,你愣著乾啥,還不快點收拾收拾這屋裡?”
“……知道了。”
範秋月慢吞吞地起身收拾。
翌日,賀明輝下班之後和朋友喝點小酒,打了會兒牌,回家路上被人套麻袋打了一頓,他本沒喝醉,可被打的暈頭轉向,還有人狠狠往他身上踹,連反抗的力氣都沒有,縮著身體挨打。
好不容易打他的人走了,掀開麻袋一看,前後早就沒人了,賀明輝走回家罵了一通。
第二天晚上傷還沒好,小舅子來了。
孫繼偉是興師問罪的:“你那後娶的媳婦兒是不是非得讓盈盈去給人當後媽,好不容易盈盈不念叨了,人於青山也不願意,我聽說她把人請到家裡喝酒,存的什麼心?”
“繼偉,我不知道這事兒……”
賀明輝還沒多解釋幾句,喝了酒的小舅子不聽勸,揮拳上來就是一頓揍。
往日,賀明輝不敢跟嶽父嶽母還有小舅子大小聲,耐不住現在在挨打,剛想反抗,賀東升不知道從哪裡過來的,上前拉架,拽住賀明輝又被孫繼偉打了個痛快。
鬨的賀明輝都沒敢找賀東升質問收音機是咋回事。
“我這是招誰惹誰了?哪哪兒都不順!”
範秋月不敢說話,她直覺是賀東升在搗亂,可她沒有證據,更不敢說明為什麼招惹了賀東升。
還有那個於青山,他一定是故意耍著盈盈的!就算盈盈真能嫁過去,也會被於青山欺負。
範秋月惶惶不安的去找範秋芳商量:“這到底該咋辦?”
“姐,我都跟你說過這要是失敗了該咋辦,你當時覺得不會出事兒,我還發愁呢,我在廠裡見著於青山他閉口不提那天的事兒,那天,是不是沒有藥效啊,我現在弄得都不知道到底出事了沒?”
“肯定出事了,我就是不知道為啥藥效沒用。”
兩姐妹也沒商量出個所以然,範秋芳心一橫:“要是盈盈跟他能成也不是壞事,都成一家人了,肯定不會再計較,姐,盈盈嫁給誰不是嫁,以後我跟與青山在一個廠裡上班,我公公還是他領導,他一定不敢欺負盈盈……”
這話說的範秋芳自己心裡頭沒底,總覺得於青山一個大男人不至於那麼小家子氣。
“他們這來勢洶洶的,我真怕……”
範秋月舍不得賀雪盈嫁給於青山日後受磨搓。
範秋芳直接撒手不管:“姐,你這猶猶豫豫的我也沒法子啊。”
倆人都在提心吊膽中,八月下旬剛過,範秋芳就被人揪出來挪用造紙廠的庫存產品牟利,原本範秋芳的公公返聘到了造紙廠工作,在廠裡有幾分薄麵,可以保下範秋芳不至於沒了工作。
但很不巧,抓住範秋芳的人是她公公的對頭,直接將範秋芳的行為公之於眾。
“你這是典型的挖社會主義牆角!擱在過去要給你掛牌子!”
與此同時,有人舉報範秋芳不止偷賣廠裡的產品,原材料的進價也做過手腳,指使會計做假賬,連範秋芳的公公也被牽連,接受調查。
範秋芳的小領導職位被一擼到底,她四處找人托關係的同時懷疑過是不是於青山在背後做的小動作,可有些事情在於青山來之前就存在的,他不可能知道。
但找人沒用,範秋芳交了罰款被廠裡開除,她公公也沒麵子在廠裡當返聘領導,直接退休回了老家養老。
“姐,我這咋辦……”
範秋芳一人害了一家子,被婆婆指桑罵槐,連丈夫也對她沒有好臉色,呆在家裡沒有收入直受儘白眼。
範秋月同樣沒辦法:“興許過一陣子就好了。”
“姐,你咋能這樣,以前我都幫你,現在你淨說風涼話,就會看我熱鬨是吧?”
“秋芳,你這是啥話?”
兩姐妹開始爭辯誰幫誰最多,最後不歡而散。
範秋月有口難言,她自己還有一堆雜事兒沒說,哪裡顧得上範秋芳?
且不說,賀雪盈整天春心萌動幻想和於青山結婚後的生活,範秋月正和賀明輝吵架分房睡,紡織廠內人人都傳她和人有一腿,賀明輝打了她,她有口難言。
“難道真是賀東升報複……”
範秋月拿不定主意,驚惶不安。
事情還要從前些天範秋月值夜班開始說起,她那晚值班的時候在辦公室睡了一會兒,被人吵醒的時候聽到一陣男女行事的動靜,辦公室裡隻有她一人。
範秋月心內嘀咕:“誰啊,這麼不要臉?”
可那動靜越來越大,還能聽到女人的吟哦之聲,範秋月側耳聽了聽,喉嚨發渴,不由想起她曾和賀明輝試過的那藥藥效,臉上一陣熱意。
範秋月並不知道辦公室門外聚集了三四個看熱鬨的工人,站在不遠處聽的擠眉弄眼。
半小時後,有一陣跳躍聲,大概是完事後有人跑了。
範秋月休整片刻去外麵打水喝,出門卻見門外幾個工人笑的曖昧不明。
“範組長,剛在乾嘛呢?”
範秋月莫名其妙:“你們都在這兒乾啥?”
工人們嘿嘿笑著搖頭,繼續乾活去了,但扭頭將這件事跟工友講的繪聲繪色。
“是不是聽錯了,範組長看著不像啊……”
“嘁,天天打扮還以為自己是十七八的姑娘呢,老不羞!”
“真是範組長啊?”
“可不是咋的?總共兩間辦公室,一間鎖著門沒人,範組長那間有人有聲音,不是她是誰,出來的時候臉都紅了還裝沒事人。”
“嘖,真是看不出來,這事兒她當家的知道不?”
“難說咯,也不知道戴了多久的帽子。”
隔了三天,範秋月這月最後一個夜班,辦公室外又傳來那晚類似的聲音,聲音響了一陣兒,辦公室門外忽然有人敲門。
“範組長,開門——”
範秋月聽到有人跳窗落地的聲音,皺了皺眉起身去開門,正是三伏天,她值夜班睡覺都會解開幾個扣子拴上辦公室的門,去的慢了,額頭急出一層汗。
外麵四人有男有女都看到她這汗涔涔的模樣,對視一眼,神色莫名。
“咋了?”
“範組長,你剛在裡麵乾嘛呢?”
“我睡覺。”
“哦~~~”
四人笑的意味不明。
範秋月不明所以,再問那四人做什麼,他們都笑著走了。
廠房外,一個瘦小男子悄悄溜回宿舍,翌日去找人交差。
“東升哥,昨兒沒一會兒就有人來了,我不知道效果咋樣兒。”
賀東升將一隻燒雞塞給他,還有二十塊錢零花,笑道:“沒事兒,這就行了,你這絕活啊,以後可以去拍電影,當個說書的也成。”
瘦小男人嘿嘿笑:“東升哥,借您吉言,以後有事兒還找我。”
賀東升點點頭,兩人又說了一會兒便分開。
郊區紡織廠內的桃色新聞傳的沸沸揚揚,一次是偶然,兩次難道還是?有那嘴損的將範秋月那晚的神情說的繪聲繪色,看向賀明輝的第一反應都是偷笑。
賀明輝一頭霧水:“你們這都是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