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在嫁給謝弈之前,對於謝韞,宋煜總是憐惜的。
高門貴女,家門驟然敗落,本有良配卻偏偏被指給了楚王,宋煜親眼看著謝韞變得越來越偏執越來越陰鬱,遠遠看著就像一根紮人的刺。
宋煜對謝韞的憐惜止於嫁給謝弈之後,而真正的仇恨與厭惡是她為了權勢喪失了人性,將那嗜殺成性的太原王引進了洛陽。那時謝弈與謝韞這對親姐弟已經完全對立,隻不過最後的勝利的是謝弈,謝弈將敗落的謝韞送往了金墉城,同樣送去的還有不過八歲的太子,一根白綾結束了這母子二人的性命。
當朝太尉,常山王宋衡直言謝後凶暴未足,繼以淫黷,中冓醜聲,古今有如是之濁穢。宋煜早就聽聞謝韞在後宮的放浪形骸,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她連皇嗣都敢作假,謝家將她除名,當初執拗清冷的女子變成了令人作嘔的淫.婦,如今宋煜再看見這張臉,隻剩厭惡與惡心。
“你的兒子,可做不了皇孫”,宋煜輕飄飄的一句,謝韞聽在耳中卻是大驚,狠狠掐著手心怒道,“竟敢質疑皇嗣,宋煜你好大的膽子!”
楚王難有子嗣,所以宋煜這種話謝韞聽了已經不是第一次,雖說心中發緊卻依舊覺得宋煜隻是在詐她。
“比不了王妃”,宋煜眯了眯眼睛,似笑非笑的又瞧了那孩子一眼,“已嫁做人婦卻依舊忘不了當初的好情郎,郗二郎若知道楚王妃如此癡情,許是感動的都落了淚。”
謝韞這次真的一時間臉上再沒了血色。
宋煜並非在詐她而是真的知道,她怎麼會知道,謝弈告訴她?不可能,因為可此事就連謝弈也亦是不知。她抱著孩子的手在止不住的顫抖,對上宋煜漆黑如墨的眼眸第一次感到了害怕。
宋煜知道足以殺死她的秘密,可並未告訴彆人,這是為何?難道是因為看在謝弈的份上?那既然不曾告訴他人,可故意與她說又是何意,告誡她讓她安守本份,還是讓她處理了池兒以保皇家血脈?
謝韞驟然抱緊了懷中的孩子,這不可能,更何況她如何信得過宋煜,她此刻不說又如何保證以後不說,想保住自己與池兒,謝韞動了殺機,隻有除了宋煜。
而且要快,如今汝南王登基在望,若汝南王真的登基,她的處境隻會更加危險。
謝韞目光緊緊釘在宋煜遠去的背影上,一張秀麗的臉蛋變得猙獰而又陰鬱,將懷中的宋池交給婢女後並命人去找謝弈。
這段時間謝弈讓她經常陪著楚王,並帶上宋池入宮陪伴皇帝,她大抵知道謝弈在計劃著什麼,謝弈想扶持楚王登基。在她看來機會渺茫而又十分危險,謝韞從來不相信能成功,可現在卻顧不上這些,隻要有絲毫的希望她也要奮力一試。
宋煜身邊有頂尖高手保護,又深得皇帝喜歡,想除掉她太難,但若汝南王罪至連誅,她就不信宋煜能逃得掉。
宋煜離開了皇宮。
她故意激怒謝韞並逼她動了殺心,那麼謝韞之後會做什麼她大抵可以猜測,要不指使人刺殺她,要不借助謝弈之力,鋌而走險將汝南王有關之人一網打儘。
謝韞如今無權無勢,刺殺她顯而易見太難,所以宋煜幾乎可以斷定,謝韞會選擇後者。
若謝韞如她所料真的做到了,這個位置就絕不會到汝南王的手裡,也許像上一輩被當場誅殺的那些重臣一樣,讓汝南王也死於亂刀之下。
宋煜的血又熱了起來,她有些興奮,可又覺得若是這樣難免有些太過直接少了樂趣。
比起一死了之,讓汝南王從雲端跌落狠狠的摔在地上,狼狽不堪的模樣才是她最想看到的。
第二天,宋煜又進了宮,皇帝問她可是有事要他做主,宋煜搖了搖頭道,隻是想陪陪皇伯父。
皇帝很歡喜,摸了摸她的頭,罷了歎了口氣。
他有那麼多兒子女兒,可他們各個都怕他,倒是因為宋煜並非他親生女兒,所以膽子格外大些也與他更親近些。
可人老了,總是難免懷疑許多,就像宋煜說她隻是想來陪陪他,皇帝也會想宋煜是真的這麼想,還是為了她那父王汝南王的位置而討好他。
皇帝一雙渾濁的眼睛定定的看著宋煜,他等著宋煜開口含沙射影的提起汝南王,可宋煜一直不曾提起,而是突然說起了她的母親,汝南王妃。
皇帝有些詫異,一時也想不通宋煜為何要提汝南王妃。
宋煜說她的母親身後沒有顯赫的家世,性子怯弱又不辨是非,當初皇後娘娘還曾說她這等性子怎能做堂堂王妃。
宋煜又提起了皇後,皇帝恍惚間驀的想起了已經離開了好些日子的發妻。
皇帝突然覺得有些冷,他發了好一會兒呆後才緩緩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宋煜行大禮跪倒在地,道,“明玉想替母妃求皇伯父一個恩赦,若皇伯父有一天惱了我惱了她,留她一條性命。”
皇帝有些想笑,汝南王妃那樣怯弱的性子,連大聲說話都不敢她能做什麼事,居然值得宋煜如此求他。至於宋煜,他將她看做親生女兒一般,又能做什麼讓他惱了的事情,皇帝覺得有趣卻也沒有問,隻道,“允了你便是。”
宋煜跪謝,卻依舊沒有起來,她恭恭敬敬的對皇帝行了跪拜之禮,一雙漂亮的眼睛看著皇帝輕聲道,“皇伯父,有時候看似無害之人卻最藏害人之心,不曾防備之人最該防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