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辦筵席的宮殿名叫朝陽殿, 往常這裡都是不正式的家宴,皇後會召集後宮妃嬪前來聚宴,但這兒離後宮不近,離禦花園挺近,房間也齊全,簡易的書房與臥寢都有。
宴卿卿看著曲覓荷, 隨後又望了眼聞琉, 微微皺了皺眉。
聞琉方才同她說京城外有軍隊出沒,已派人私下圍堵, 懷中那玉佩就是個信物,隻待領兵將士收到,便可直接突擊發兵。
宴卿卿不知道該說聞琉是放心於她, 還是應說不把這事當做大事。
若真要給她件信物,也根本不必挑這種與兵權有關。可這已經在她這放了這麼久,她也不好再多說聞琉什麼。
而曲覓荷本來打算在外麵等她,又這麼巧過來說有事, 怕也是因為知道了些什麼。
曲覓荷前幾日便怪得很, 如果不是心中藏著事, 還真說不過去。
宴卿卿也不傻,她正想說句彆的, 聞琉就站在一旁先開口問道:“什麼事?皇嫂直接說吧。”
“是有關趙郡王的,皇上應該不會想讓卿卿聽見。”她低頭道。
宴卿卿微愣, 她看曲覓荷抱著孩子, 嘴唇緊抿。
便是宴卿卿和她自小長大, 這幾天又一直和她呆著,也有些看不懂她想表達些什麼。
難道是怕自己知道趙紊與叛賊勾結?宴卿卿腦子裡隻能想到這個。
“那皇嫂便隨朕去裡邊書房,此地不宜說事,”聞琉淡淡說,“義姐在這先等會。”
曲覓荷將懷中聞思軒給宴卿卿抱著,她的心臟跳得極快,手心發涼。
“這兒沒地方好休息,義姐一直抱著他也不好。”聞琉突然開口。
曲覓荷心又是猛然一跳,差點沒抱穩聞思軒,宴卿卿手還沒碰到人,曲覓荷就又把他抱了回去。
宴卿卿隻能連忙扶了一把。
聞思軒茫然睜開眼,揉了揉眼睛,摟著曲覓荷的脖子,看了眼宴卿卿和曲覓荷,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宴卿卿道:“曲姐姐慢點。”
聞琉看了她一眼,直言說:“瑞王妃還是把他抱去裡屋的好,來人。”
外麵的宮女進來,朝他們行禮。
“送小王爺去休息。”
曲覓荷後退了幾步,不願意鬆手,她低頭說道:“卿卿看著就行。”
聞琉也沒等她,他對宴卿卿交代幾句,隨後就徑直去了書房。
曲覓荷一介弱女子,再怎麼樣也威脅不到聞琉,宴卿卿倒不擔心。
隻不過她在筵席上一句未言,現在忽然跑過來與聞琉說這些話,雖說怪異,但恐怕也真有什麼事。
曲覓荷低垂的眼眸中全是掙紮,便連神色都不太對勁,宴卿卿留了個心眼。
曲覓荷的手微微用上了力,懷中的聞思軒微像是察覺到了什麼,抱緊她,喊了一聲娘。
她回過神來,連忙哄了幾句,把他從懷中放下來,讓他跟宴卿卿在這待著,她待會就過來。
聞思軒卻不願鬆手,緊緊抱著她的腿,也不說話。
宴卿卿心中覺得更加不對勁。
曲覓荷無奈地蹲下來,讓宴卿卿過來牽著他的小手,才輕聲哄道:“軒兒不聽話了嗎?娘待會就回來的,你再這樣耽擱下去,娘可能就要遲點過來了,衣服穿得這麼多,可彆著涼了,聽話。”
聞思軒緊緊抓著她的手,抬眸望著她,曲覓荷嘴唇微張,咬了咬牙,語氣重了幾分。
“軒兒。”
他覺著母親像是要真生氣了,隻能鬆了手,眼裡含了淚珠,可憐極了,曲覓荷卻隻是說句軒兒再等等。
宴卿卿牽著他,愈發覺得曲覓荷不對,皺眉上前幾步,對她說道:“皇上習過武功,你傷不了他。”
曲覓荷抬頭靜靜看著她,起身說道:“我沒那種想法,你照顧好軒兒。”
刺殺聞琉她做不到,趙紊說她也不可能做到。他有什麼目的曲覓荷猜了這麼久也沒猜到,可她再也受不了時時刻刻提心吊膽的日子。
……
宴卿卿牽著聞思軒到了旁邊的供於休息寢殿,才想來那玉佩還躺在自己懷中。
她正欲轉身回去給聞琉,低頭卻見聞思軒開始啜泣起來,他也不敢大聲哭,大顆的淚珠從眼眸中落下。
宴卿卿最見不了小孩子這樣的哭法,心都軟塌了好幾分,隻能蹲下來哄他。
先前聞琉還是半大的時候,也是像他這樣,受了委屈也隱忍不敢大聲哭,哄都不知道該怎麼哄。
聞思軒越哭越厲害,小臉漲得通紅,都開始不停打起嗝來。宴卿卿連忙哄他說:“曲姐姐待會就回來。”
她抱著他,又輕輕拍背替他順著氣,口中不停地哄著,旁邊宮女雖是宮女,但似乎是沒見過這麼小的孩子哭一樣,比宴卿卿還要無措。
宴卿卿心中無奈,麵前的聞思軒哭個不停,她想去把玉佩給回聞琉都不行。幸而聞琉現在不緊著要,要不然她就該抱著孩子闖進去了。
“宴小姐,要不然讓他去睡著吧,小孩子是越哄越哭的,這樣下去會哭壞眼睛的。”一宮女說道。
“不哄就該哭得更厲害了。”宴卿卿說。
這種乖巧孩子要是哭了,是最惹人憐的,宴卿卿給他輕輕抹眼淚,心中歎了聲氣。
若皇後太子還活著,他們母子兩個也不必淪落成這樣。
宴卿卿從小便是皇後看著長大的,感情深厚自然不是常人能比,讓她嫡親的孫子離開京城,她著實是不願。
可現在這種時候,到底是不好鬨亂子。
而曲覓荷也奇怪得緊,總是各種怪異的行為,問也不願說,應該也是不願相信她。
聞思軒不知道哭了多久,宴卿卿哄著他,隻覺自己的手都有些麻了,他的哭聲才變得越來越來小聲,嘴裡還喊著娘。
最後撐不住在宴卿卿懷裡睡了過去,眼淚鼻涕都留到了宴卿卿衣服上。
他是被吵醒的,睡意還在,能哭這麼久,想來心裡是真覺得委屈。
宴卿卿把他抱到床上,給他掖好被子。
宮女上前猶豫道:“宴小姐,您的衣服……”
“去馬車那兒找我的丫鬟,幫我拿套換的過來。”
“是。”一個宮女走了下去。
宴卿卿讓人給她脫了外衣。她這種大家小姐,是怕臟怕亂的,聞思軒把鼻涕都哭在了她身上,她卻也不怎麼介意,能現在才讓人換,算是個有世家氣度。
京城貴女,無論性子如何,身子都是嬌矜得不行,要是落魄了,也不知道到時該怎麼辦。
她不知道曲覓荷與皇上說了什麼,竟然這麼久了還沒出來?
剛才宴卿卿派人去催了聲,聞琉隻說待會就過來,結果到現在也沒動靜。
難不成趙紊真的彆有異心?宴卿卿坐在旁邊椅子上,身上披著大氅,端起杯子抿了口熱茶,宮女手中搭著她的衣服。
……
朝陽殿書房。
宮女隻進來點了燈,便行禮告退。
室內隻剩下聞琉與曲覓荷,聞琉不開口,曲覓荷也沒說話,屋裡頭寂靜得似乎能聽見蠟燭燃燒的聲音。
良久之後,曲覓荷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手指緊緊攥著衣裳,開口問道:“陛下就不想問我想說什麼嗎?”
“皇嫂若有事,直說便可。”聞琉淡淡回她。
曲覓荷垂著頭,沒有再說話。
對於接下來要做的事,她心中十分抗拒。
若非趙紊以聞思軒之命要挾她,曲覓荷是死也不願意的。
聞琉的手輕輕敲了敲桌子,突然說道:“皇嫂莫不是在等藥效發作,等朕昏睡過去,然後順手將自己弄成衣衫不整的樣子,再找外麵那幾個大臣進來?”
曲覓荷慢慢抬起頭來,手攥得緊。
她眸中十分驚訝。可似乎也不意外他會知道這件事,難怪趙紊說為他準備有後招。
隻不過聞琉知道得這麼詳細,她心中倒是有些慌了。
“你能在這麼快就坐穩這個位置,我也不意外你能猜到這些,恐怕我下的那藥你也沒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