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國呈遞了降書,打著想要停戰十年的名頭,暉朝邊疆靠宴將軍撐著,暫無猛將,有實權的王爺心懷不軌,皇帝隻得暫且應許,避免內亂外戰。
趙紊母親病重,早幾天前就回了遼東,他走得急,都沒跟宴卿卿見上一麵。
宴小將軍從皇宮回宴家,素來跳脫的性子安靜下來。宴卿卿早就醒了,現正低垂細眸靠在床邊,紅著眼眶。她方才已經哭了許久,見宴小將軍回來,開口叫了聲兄長,聲音沙啞。
相然立在旁邊抹眼淚,道了聲大少爺,行禮退下去。
宴卿卿是懂事的,她沒在宴小將軍麵前哭,低著頭,眼淚在眼中打轉,愣是沒掉下來。
他們母親早逝,唯有父親一個,縱使不常在一起,一家人和和睦睦。
宴小將軍上前,輕輕抱住她的身子,對她說哥沒事,哭吧,宴卿卿再也忍不住,抓著他的衣服,大顆大顆的眼淚直往他身上掉。
她比宴小將軍小幾歲,對母親沒什麼印象,隻記得是個溫柔的女子,可父親和兄長這些年的寵愛,卻是樣樣都放在心上。
出征之前,宴將軍還對宴卿卿說過,等他這次回來,便要留在幾月,看著宴卿卿風光大嫁,讓京中女子都羨慕。
她連嫁衣都已經快繡好,世事難料。尋常人隻是唏噓一句英雄短命,哪人知他們這些做子女的難受?
……
宴將軍出事突然,誰也沒料想到,宴家眾人都希望他是在設計蒙古國詐亡。但是不可能,宴將軍屍首已經運回邊疆營帳。
宴小將軍親自趕往邊疆,接回父親遺骨。
蒙古國出名的將士沒有幾個,加上大汗年邁,身體逐漸有了老態,底下兒孫誰也不服誰,暗流湧動。七王爺死了,他們心中慌張,反倒安分了些。至少短期之內,不會再有戰事發生。
宴卿卿一人留在府中,愈發難受。她白日裡需麵對來這吊唁的朝中大臣,不得丟掉半分宴家的顏麵,即便臉色蒼白,也不會失態,讓人看了笑話。
晚上躺進被子裡想起父親時,她的眼淚卻又止不住的流。
宴卿卿第一次這樣直麵生離死彆,甚至來不及想自己應該怎樣做才是最正確的。
她父親不在了,她沒有父親了。
宴卿卿身邊從不少人,可現在這時候,幾乎沒有一個人抽得出時間來陪她。
太子和二皇子鬨得緊,他時間急迫,能來兩次已算是對宴卿卿寵極了;趙紊母親得了病,回了遼東,更不可能過來看她;江沐卻不知為什麼,一次都沒來。
隻有聞琉陪著她。
他來宴府的那晚上,宴卿卿起初沒說什麼話,但他一上來就抱著她。她鼻尖一酸,終究還是沒忍住,在他懷裡哭了很久,連自己已經什麼時候睡過去的都不知道。
他性子有些淡,或者說是悶,書看多了又不與人交往,變成這樣也沒什麼好奇怪。聞琉不像從前那般黏她,哄人更是不會。他坐在床邊,隻會輕柔拍著她的背,又慢慢用手擦掉她的眼淚。
少年的身體像火一樣熾熱,燒到宴卿卿心底。聞琉已經長得比她高,她現在才意識到。
宴卿卿哭得打起了嗝,淚水糊了眼,上次在宴小將軍麵前,都沒這樣哭得厲害。
她兄長的傷心不比她少,宴卿卿不想增添他的難過。
相然站在這是沒意義的,她退了出來,留宴卿卿和聞琉在房間裡。
宴卿卿的哭聲漸漸小了起來,她哭了這麼長時間,加上聞琉身上有種安定人心的藥草味,身子已經疲憊,撐不下去。
聞琉看著她通紅的雙頰,低下頭把上麵的淚痕慢慢舔乾淨。
他將被子往上扯了扯,蓋住宴卿卿的身子,就這樣抱著她,沒做彆的事。
聞琉是有那樣病態的想法,甚至也挑著好幾次適當的時間弄過她,即使他從沒真正進入,但他知道現在那些事做不得。
他姐姐很難受,哭得他心都要碎了。
宴將軍戰死著實出乎聞琉意料,他根本沒心思動邊疆那邊的人。皇權交替若成功了,他們不認也得認,並不消多麼強製。
這之後的幾天,聞琉每晚都會翻牆來宴府陪著宴卿卿。他好像是有經驗的,偷溜出來從未讓人發現,幸而兩人即使什麼也不說,也從沒有尷尬之感。
……
宴家的其他親戚前來吊唁,說著讓她寬心些,卻明裡暗裡地想宴卿卿在太子麵前多說他們幾句好話。
她了解自家這幫親戚是什麼德性,仗著宴將軍的軍功強搶民女,收受賄賂的壞事做得不少,好事卻沒做一件。
若非宴將軍硬氣將人送進官府,再三吩咐官兵看著人,如果再有犯者,直接收押,不用看他臉色,這些人恐怕還是不知天高地厚。
若是以前,宴卿卿或許還會和氣些,現在卻是提不起半點精力,徑直擺擺手,讓下人送客。
這幫年紀都長於她,臉皮厚得驚人,說她這怎麼能這樣,得虧宴卿卿不吃這套,起身就走人,留小廝送人。
“宴將軍不在了,宴小將軍可是隨他性子。”聞琉的聲音突然響起,“還是諸位膽子大得不把將軍府中的人放在眼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