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凜起初是真沒想上場,但並不是因為西堯,而是根據以往經驗,他們班打校內比賽綽綽有餘。
這場比賽全校那麼多人來看,打的出彩,享受矚目對任何人來說都是件幸福的事,相比他,班裡其他兄弟更需要這次機會。
薛凜之所以能有那麼多朋友,獲得那麼多擁戴,靠的並不是家境和脾性,他是真的願意把榮譽和機會分給身邊人,不藏私,不自私。
宋澤臣說他對朋友好,並不是空穴來風。
但計劃趕不上變化,高一新來的兩個體特水平確實很高,宋澤臣他們有點輕敵,一開始被蓋帽後,整體就亂了。
但哪怕輸了比賽,薛凜也認為正常,既然是比賽,總會有輸贏。
可對方故意拿球砸人就不行了。
薛凜並不是脾氣多好的人,剛才那下要不是他把球截下了,肯定會擦到魏惜。
但此刻他仍不清楚,湧起的憤怒是因為本班同學差點被傷到,還是因為魏惜本身。
薛凜和教練打了個招呼:“我們換人。”
教練點頭,比較客氣,學生會會長他還是熟悉的。
譚闖撩起衣服,擦了擦臉上的汗,喘著粗氣抓了下薛凜的手:“兄弟,加油。”
薛凜拍拍他的肩:“休息休息。”然後薛凜轉頭衝魏惜說,“學委,給他瓶水。”
魏惜突然被點到,懵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薛凜指的是她帶來的能量水。
“這有脈動!”楊玟亦熱切地應了一句,立刻蹲下用力撕紙殼箱的包裝膠帶。
魏惜知道,薛凜是想讓譚闖喝這個牌子的。
雖然會被楊玟亦誤會,但也顧不了那麼多了。
魏惜躬腰,從手提袋裡取出一瓶能量飲料,給譚闖遞過去。
她忍不住提醒:“這是辭一買的。”
譚闖一臉懵:“啊?”
魏惜抿住唇。
譚闖迷迷糊糊道:“哦哦哦行行行。”
其實他也沒聽清魏惜說的是誰,反正是個不認識的名字,但不管是誰買的,是給他們喝的就行。
譚闖擰開瓶蓋,咕嘟咕嘟喝了大半瓶,然後才長出一口氣,拍了拍肚子,披上校服外套坐下觀戰。
等楊玟亦從紙殼箱裡掏出脈動,譚闖已經專注接下來的比賽了。
楊玟亦推了推眼鏡,薄薄的唇角抽動兩下。
薛凜兀自運動腳腕手腕,體特抱著球斜楞著眼看他,猖狂道:“聽說你打籃球很厲害啊,早就想跟你打一場了。”
薛凜掃了他一眼,捏了捏小腿:“還行吧,也就打你們的水平,跟專業的比不了。”
西堯站起身,緊走兩步,在高一陣營毫不避諱的朝薛凜招手,甜甜道:“阿凜,加油啊!”
高個子體特看了一眼西堯,神情一暗,再看回薛凜,眼神就變得陰涔涔了。
“你挺狂啊。”
薛凜活動好了,嗤笑一聲,沒搭理他。
宋澤臣走過來,順手捏了下薛凜衛衣上的褶皺,然後壓低聲音在他耳邊說:“那男的好像喜歡西堯,估計就等著這次機會孔雀開屏呢。”
薛凜歪頭讓過宋澤臣,走到譚闖剛剛的位置,淡淡道:“那要讓他失望了。”
比賽再次開始。
不知是不是薛凜本身的光環作用,他一上場,高二隊的鬥誌瞬間燃了起來。
那體特像是跟薛凜有私怨,一個勁兒對薛凜嚴防死守,連和隊友的配合都不要了,好像不讓薛凜進球才是他的終極目標。
纏人也是很累的,體特臉上的汗啪嗒啪嗒往地上掉,薛凜沒換球衣,穿著運動褲和衛衣,跑動起來稍顯劣勢,耳根後也淌下汗液。
但他目光鎮定,專注,不疾不徐,在場上跑動,時刻注意著隊伍整體變化,及時填補空白。
魏惜見薛凜被纏著,難免緊張地繃直了後背,目不轉睛地追逐他。
韓淳沒有投籃的機會,被兩人衝上來斷球,他被逼無奈,將球傳給了薛凜。
薛凜閃身接住,帶球猛衝,體特額上青筋都跳了起來,追著薛凜撲了上去:“我不會讓你進的!”
薛凜一腳踩入罰球圈,膝蓋一曲,雙手位置一前一後,體特瞳孔一縮,猛地彈起,唇角露出得意猖狂地笑。
他伸直胳膊,大大張開五指,隻等球投出時狠狠扣下去。
下一秒,薛凜眼神一緊,手腕一轉,突然將球傳給了三分線外的宋澤臣。
宋澤臣和他配合默契,接球後想也沒想,立刻投籃,在無人阻礙的情況下,球猛地砸向籃筐,顫動兩下,滾落下去。
嘭!
三分!
體特臉色發白,落地時甚至忘記了屈膝,小腿被震得發麻。
他難以置信地看了薛凜一眼。
薛凜輕蔑道:“以為我肯定會把投籃的機會留給自己,秀翻全場?蠢貨。”
體特拳頭攥得吱吱響,扭頭一看,發現西堯的目光仍落在薛凜身上,哪怕剛才那一下不是薛凜投的,但就算薛凜發梢滾下的汗,也能讓西堯笑出來。
他深吸一口氣,剛要再次纏上薛凜,後背就被自己隊友來了一拳:“**,他被你纏的那麼死,百分百假動作,你腦子想什麼呢!”
體特:“操!馬後炮滾!”
另個隊友看了薛凜的表現,羨慕地嘀咕道:“你能不能也彆光顧著自己投藍,上半場兩次了,明明傳給大劉肯定能進的。”
體特蠻不講理:“我準確率高好不好!”
隊友撇撇嘴。
體特懶得再辯駁,他趕緊跟上薛凜,盯得更死。
不過這次,他地動作卻猶豫了。
薛凜不是他想象中愛出風頭爭強好勝的人,他這次謹慎多了,隻想在關鍵時候給薛凜迎頭痛擊。
可惜謹慎和猶豫卻防不住薛凜,薛凜趁他不備,攔球跑動,在三分線外跳起。
體特反應過來是真投已經來不及了。
薛凜淡藍色衛衣的下擺滾起,露出他一小截腰,他身上沒有臉和手那麼白,是很健康的蜜色,腰肌被汗濡濕,亮晶晶的,晃人的眼睛。
譚闖拍腿大吼:“三分!穩得一比!”
果然,籃球直直墜入網中,又重重砸在地上。
體特臉色微變,咬緊牙關,再次看向西堯。
然而西堯的笑容卻僵在臉上,有些不自然。
體特轉過頭來,這才發現薛凜跟他看的是完全相反的方向。
薛凜進球後,朝高二女生拉拉隊那裡瞥了一眼,隻是一眼而已,就足以讓西堯失魂落魄。
體特太明白打球男生的心理了,進球後,會下意識看向自己最在意的那個人。
對薛凜來說,那個人不是西堯。
高二這邊自然是歡呼雀躍,尖叫連連。
“啊啊啊啊薛凜好帥啊!”
“牛逼!這叫三不沾啊,手感太好了吧!”
“真的好有安全感啊,他一上場所有人狀態都對了!”
“限定今天承認我愛上薛凜了!”
......
魏惜雖然不懂籃球,但也覺得那一球挺帥的,她翹了下唇角,然後立刻抿住,但眼底還帶著笑意,眼睛淺淺彎著。
薛凜扯著衣服抖了抖,讓風灌進去,帶走身上的燥熱。
他脖頸上的汗沿著白淨的皮膚,滑到了鎖骨上,又沿著鎖骨的弧度,停靠在頸窩。
那是剛剛她不小心吻過的地方。
魏惜口乾舌燥,差點也擰開一瓶能量飲料喝了。
宋澤臣一握拳,眉飛色舞:“哦吼!”
薛凜上場沒一會兒,比分已經快追上了,而且高一那邊顯然氣氛消沉,還在相互責怪。
下半場高二隊打的很輕鬆,發揮了一貫的水平,在薛凜鎮場的情況下,最終將比分拉到了三十分的分差。
贏了!
班裡男生都衝上場去碰拳,恭喜,女生們也遲遲不願走,幫忙在場邊拍照。
拍完照,宋澤臣累得眼花繚亂,雙腿打顫。
其他隊友也都紛紛軟在鐵架子上,撈起水狂喝。
薛凜雖然比他們上場晚,但他穿的厚,更消耗體力,此刻他額前的發絲已經徹底被汗水打透,淩亂地搭著。
他背抵著架子,雙手懶散垂在兩邊,微仰著頭,閉眼緩解,喉結一下下滾動。
半晌,他睜開眼,眼角被汗水浸的有點紅,但眼睛很潤很亮。
他看向魏惜,勾起兩根手指:“學委,水。”
魏惜咽了咽口水,快速從兜裡摸出便利貼,將早就寫好的辭一的名字貼在了一瓶未開封的能量飲料上,給薛凜送了過去。
這下她站著,他坐著。
他腿敞得特彆開,整個人顯得很慵懶,魏惜不得不站在他雙腿之間的位置。
他穿著黑色寬鬆的運動褲,她穿著淡藍色校服外褲,他腰腹下塌,她繃緊雙腿,他肌肉放鬆,她站的筆直。
籃球館的空氣中浮著細小灰塵,灰塵乘上光的餘韻,飄飄忽忽,隨著他們略顯急促的喘息打轉。
隻不過他是打球累的,她是看人看的。
這個姿勢這個位置,稍有不慎,就會看見這個年紀不該看的。
魏惜眼睛不知該落在哪處,隻覺得薛凜這樣子,簡直雄性荷爾蒙爆炸。
“咳,辭一,給你的。”
她說完該說的話,將能量飲料塞到薛凜指間。
“什麼?”薛凜好像累得反應都遲緩了,甩了甩潮濕的頭發,又問一遍。
魏惜隻好提高點音量,一字一頓:“辭一,給你的。”
薛凜打量她一眼,淡淡“哦”了一聲,仿佛不在意她口中的辭一是誰,將便利貼上的名字揉了揉,擰開瓶蓋,開始喝水。
其實聽她一本正經叫自己小名,有種特彆的感覺,不討厭。
跑來的西堯卻正聽到魏惜那句話。
但情急之下,她沒能仔細分辨重音,魏惜的意思是,這瓶水是辭一給你的,聽在西堯耳中,卻是稱呼薛凜為辭一的意思。
西堯心一沉,唇咬的發白。
她是知道薛凜小名的,因為薛凜跟她提過,幼兒園那會兒剛改名不習慣的事。
薛凜以為她是故事裡的另一位主角,才把這事兒說給她聽,但其實她不是。
她的確跟薛凜同上一所幼兒園,但他們不是同班,也根本沒一起玩過。
薛凜顯然是把彆人認成了她。
但西堯鬼使神差的沒有否認,隻說自己記不清小時候的事了。
她想,總歸她和薛凜是青梅竹馬,從初中開始和從幼兒園開始,又有什麼區彆呢。
她知道小名是很親密的稱呼,所以也辭一辭一的叫過薛凜。
但薛凜卻不樂意,跟她說長輩才那麼叫,她是占他便宜。
後來她就一直叫阿凜了,也算親密,起碼一聽就和其他女孩兒不一樣。
但他怎麼就允許魏惜叫了呢?
西堯看薛凜鬆弛懶散的表情,就知道他根本不介意。
西堯用指甲抵著虎口,細細地磨著,無聲苦笑了一下。
可能薛凜自己都忘了,他曾經說過,叫小名是占他便宜,會惹他生氣。
宋澤臣回過氣來了,拖著雙腿走過來,勾住薛凜的肩膀,將汗往他衣服上蹭:“哎兄弟,辭一到底是誰啊?”
薛凜嫌棄地推開汗津津的宋澤臣,漫不經心道:“不認識。”
他說完,抬眼看了下西堯,眼神定住幾秒,不動聲色移開。
西堯知道,這是提醒她彆說。
她隻好深吸一口氣,沒有開口。
宋澤臣嘖道:“這姑娘對你蠻好的啊,你也是,心安理得喝人家的水也不關心人家是誰。”
薛凜挑眉:“嗬。”
確實沒有比他更心安理得的了,因為都是他花的錢。
西堯不知道薛凜又要玩哪出,為什麼非得瞞著宋澤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