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看魏惜也是一臉平靜,對薛凜開的玩笑沒有半點反應。
難道薛凜也囑咐魏惜不能說出去了?
魏惜什麼時候和薛凜這麼好了,比宋澤臣的關係還近?
魏惜把剩下的能量水也都給球隊的人分了。
薛凜還說:“喝吧,彆客氣。”
譚闖:“嘿嘿,托我們薛總的福了。”
韓淳:“六啊,跟著凜哥有肉吃。”
楊玟亦買的兩箱水倒是剩下了,沒人願意再搬回教室去,於是也原地分給了本班的人。
比賽結束後,楊玟亦幾次想過來說話,但嘗試半天,發現沒自己的位置,魏惜卻好像跟薛凜他們很熟的樣子。
楊玟亦眼神一暗,用力踩了一腳剩下的空箱子。
他不懂,難道他曾經跟薛凜說的那些話,還不足以讓薛凜對魏惜厭惡至極嗎?
一行人沒騎自行車,打算直接走到學校北門去,打車吃飯。
每次贏了比賽,球隊都要聚一次,這是慣例了。
韓春平自然是不許他們逃晚自習的,但是今晚是英語老師的晚自習,科任老師不管。
宋澤臣在美食平台翻了翻,問他們:“吃烤肉怎麼樣,補充點體力。”
“行啊。”
“我沒問題。”
宋澤臣又看向薛凜。
薛凜拎著喝完的水瓶,手腕一用力,一道拋物線出去,水瓶不偏不倚落在垃圾桶裡。
他說:“什麼都行,我隨便。”
宋澤臣:“西堯妹妹一起來嗎?”
他就是隨口一問,因為高一晚自習管的還是挺嚴的,西堯不一定好逃。
西堯卻仰著下巴逞能:“我可以啊。”
宋澤臣挑挑眉:“那我叫隋倘劉創他們也來了?正好定個大包,烤肉有點慢,我再叫個烤羊腿吧。”
魏惜不是他們圈子的,也不想摻和他們的聚餐。
她從他們身後繞開,默默往班級的方向走。
走出沒兩步,宋澤臣扭著脖子喊道:“學委,你去嗎?”
他這就純屬客氣一下了,橫豎看,魏惜跟他們都不是一個世界的,讓魏惜逃晚自習吃烤肉,他和韓春平總得瘋一個。
果然,魏惜搖搖頭:“不了,你們去吧。”
譚闖打趣道:“哎學委,那你不會記我們名字吧,我們可不是凜哥,怕老韓找家長啊。”
魏惜愣了一瞬,這才反應過來,頓時尷尬了。
她身為學委,居然對一幫逃課的人說“你們去吧”。
太過分了。
薛凜側著頭,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他從韓淳手裡接過籃球,一下下,敲在水泥地麵上。
魏惜覺得他的目光都是有溫度的,她眼神躲閃了一下,清了清嗓子,努力冷靜克製地說:“今天......我就不記了。”
完了完了!
她終於還是為了他背叛了敬愛的韓春平!
她□□熏心,利用職務之便,給他們開綠燈。
她墮落了。
薛凜突然輕笑,籃球重重砸下,彈起老高,被他托在掌心。
這一下聲音很大,仿佛砸在她心口上,讓她也跟著顫了一下。
魏惜被他的笑聲弄得大腦一片空白,在夜風中揉了揉單薄的校服外套:“你們......下不為例。”
他應該是第一次因為她笑吧?
雖然還是有點看她樂子的意思。
說完也沒什麼留下的必要了,魏惜拔腿要走。
“喂。”薛凜突然出聲,叫住了她。
魏惜一頓,轉過頭去,卻見眼前亮光一閃,下意識抓住,發現掌心微涼,攤開來看,是一枚硬幣。
薛凜的碎發被風吹的抖動,夕陽的橙紅落在他頭上,他隨意道:“還有單車能騎。”
宋澤臣挑眉,掐著嗓子調笑:“喲哥哥,什麼時候這麼細心了?”
薛凜哼笑,推開他:“禮尚往來懂?人家都答應不記你了。”
魏惜眼睛快速眨了兩下,手指蜷起,攥緊硬幣舉在胸前,像握著不可多得的禮物。
沒想到,他會記得她沒有硬幣。
她當然是想收他給的東西的,禮尚往來真是個好理由。
“謝謝。”她朝他彎了下眼睛,耳朵橙紅,不知是熱的,還是被染上夕陽的光。
薛凜原本還一身懶散隨性,瞥見她的笑,動作遲緩一瞬。
她是真不知道,她的表情容易讓人誤會嗎?
魏惜攥著硬幣,心跳飛快,生怕自己露怯,不敢多待,趕緊去找自行車。
與此同時,薛凜眼皮一垂,扭過臉,化解那絲不自然。
他們去往兩個方向,都在努力掩飾著什麼。
魏惜回教學樓,薛凜他們去吃烤肉。
去餐廳的路上,西堯故意將薛凜扯出人群,想跟他說悄悄話。
薛凜把球扔回給韓淳,轉頭問她:“怎麼?”
西堯擠出一絲笑:“還沒問你,在籃球館是怎麼回事,辭一,乾嘛要瞞著宋澤臣?”
薛凜沒想到她問這個,於是拍了拍手上的灰,漫不經心道:“逗他好玩唄。”
西堯笑出聲:“太壞了你。”
但她笑了一下,很快斂了回去,醞釀片刻,繼續說:“我看你最近跟魏惜關係不錯?”
薛凜挑眉,反問道:“哪兒看出來的?”
西堯不知該怎麼說那些讓她敏感的證據,隻道:“感覺出來的唄,反正跟我剛撞見你倆的時候不一樣。”
薛凜用還算乾淨的小拇指勾了勾袖子,伸出胳膊,淡淡道:“沒有吧,一直那樣。”
西堯噘著嘴,似撒嬌道:“你彆忘了,她還砸過你給我準備的生日趴呢,多囂張,蠻橫,理直氣壯,我好氣。”
薛凜皺了下眉。
生日趴其實是林佳禕砸的,但是魏惜收了錢,跟西堯解釋這裡麵的內情有點麻煩,而且事情已經過去了,再追究誰責任更大也沒必要。
於是他隻說:“不是給你出氣了嗎?”
西堯垂眼,嘟囔:“那也氣,都氣哭了,我媽擔心死我了,但我沒好意思告訴她,不然她得以為我在學校被人霸淩了。”
薛凜覺得好笑:“誰敢霸淩你啊。”
西堯頓了頓,偷偷瞥了他一眼:“對了,我跟我媽說籃球賽的事,我媽還說讓你注意點,傷膝蓋。”
提到西堯母親,薛凜聲音溫和下來:“知道,沒總打。”
西堯母親對他一直很好,這幾年兩家交往密切,薛凜的體檢都是西堯母親在醫院安排。
薛凜初中時候喜歡上籃球,那時候跟教練練的比較猛,有一段時間膝蓋總不舒服。
西堯媽媽幫忙找了院裡最權威的骨科醫生檢查,說是他的骨骼結構不適合太激烈的運動,一般運動沒事,讓他年紀小護著點膝蓋。
西堯:“你什麼時候來我家吃飯啊,我媽還說想你了。”
薛凜勾唇:“看孟局長吧。”
聊起父母的話題,兩人之間融洽自然了許多。
但也僅限於此了。
四月中旬,夜晚有風,卻不冷。
魏惜很喜歡晚間的空氣,有種獨特的味道,但又有人說晚間霧氣沉降,霧裡都是臟東西。
上完晚自習,回到家,她發現薑頌辛在客廳看電視。
這些天早餐鋪的生意半死不活,怎麼都回不到巔峰狀態,除去給員工的工資,真的賺不了太多。
咖啡廳那邊又每日花著大筆的錢裝修,日子過的入不敷出。
薑頌辛蔫了,偶爾看看電視緩解心情。
魏惜進家門的時候,薑頌辛正好調到闌市新聞1台。
美女主持人正舉著話筒播報:“近日,我市將在斑斕閣舉辦闌市優秀企業家沙龍會,本次沙龍邀請全國範圍內闌市出身的知名企業家及其家人,這注定是場其樂融融,思想碰撞,行業交流,突破思維的盛會,屆時......”
薑頌辛不等聽完,趕緊舉起遙控器換台。
闌市企業家,那就必少不了魏銘啟。
她用膝蓋想都知道,魏銘啟又要帶著那個女人招搖過市了。
誰料下一頻道是闌市新聞2台,也正在播報闌市大事彙。
“......在市領導的英明決策下,開發區政府大樓已經進入設計階段,該項目會由盛棠建築師事務所及銘啟景觀設計公司合作完成,預計今年底投入建設,並將在兩年內竣工使用。”
魏惜默默歎氣。
薑頌辛用力關掉了電視,弓背,低著頭,突然開口問道:“阿西,你說這世上真有報應嗎,怎麼他的生意越做越好,咱家的店卻步步坎坷。”
“媽......”魏惜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什麼。
事情剛出的時候,她總對薑頌辛說,魏銘啟會有報應的,但其實她不信報應。
如果真有報應,這世上就不會有那麼多求助無門和走投無路。
比起薛定諤的報應,她更相信自己。
老天是沒有精力管那麼多人間疾苦的,自己的苦難要自己渡,自己的仇恨也要自己報。
但薑頌辛是個心思單純又柔弱的人,和她說這些,反而會起反作用。
有時候大人們太低估未成年人的承受能力了。
薑頌辛總覺得要替她做什麼,抵擋什麼傷害,但她其實並沒有媽媽那麼痛苦。
她甚至更冷靜,更堅定,更願意麵對現實。
魏惜走到沙發邊,從背後偷偷拿出一個捏成哆啦A夢形狀的棉花糖,遞到薑頌辛唇邊,笑眯眯道:“媽,嘗嘗。”
薑頌辛的第一反應是躲,無奈笑道:“我都多大的人了,哪能吃這種東西。”
魏惜撕下一小塊,硬是喂到薑頌辛嘴裡,然後跪坐在她麵前:“多大都可以吃啊,我今天得到了一枚糖,也想給你買糖吃。”
薑頌辛終於將新聞帶來的壞心情忘掉了,她伸手,憐愛地拂過魏惜翹起來的碎頭發,溫柔道:“看來我們阿西今天過得很開心啊。”
這晚,魏惜和薑頌辛一起,把一大團棉花糖吃完了。
雖然兩個人都喜歡吃甜,但還是喝了兩大杯水,緩解嗓子裡的膩。
棉花糖是好看,但是真不能多吃。
不過大概糖份真的能讓人心情變好,薑頌辛難得掀開生灰的鋼琴蓋子來,彈了一曲。
自從結婚生子,她就不碰樂器了,她都快忘了,嫁人之前,她還有鋼琴十級證書呢。
魏惜將臥室門敞開一條縫隙,聽著幽幽琴聲,躺在床上,給阮禛發消息,謝謝她送的珊瑚手鏈。
再然後,想起辭一,又跟‘她’彙報今天發生的事。
【魏惜:薛凜後來又上場打籃球了,我把你讓我買的水給他了,說了你的名字,他喝了。】
過了十來分鐘,辭一回複——
【辭一:哦,他打籃球帥嗎?】
魏惜蹙眉,很納悶。
她總覺得辭一比她還木訥刻板,而且說話一直抓不住重點。
難道‘她’不應該問,薛凜對‘她’的名字有什麼反應嗎?
可一旦辭一真抓住重點了,讓薛凜喜歡了,自己又會開心嗎?
人性真的好複雜。
魏惜歎氣,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回——
【魏惜:帥的。】
【辭一:嗯。】
魏惜舉著手機,反複刷新聊天頁麵,等‘她’繼續問。
但是辭一沒有,三分鐘後,辭一下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