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這樣了。
他們都一臉深沉地回到教室,隻不過一個埋頭開始寫作業,一個喝完整杯冰咖啡,翻看手機沉默幾秒,突然扇開空杯,起身摔門出了教室。
教室門“砰”的關死那刻,魏惜的筆尖頓了一下,一滴眼淚落在未乾的筆跡上,墨水很快暈染開,給整潔的卷麵留下無法抹去的痕跡。
薛凜始終沒回來。
中午放學,宋澤臣來找魏惜,眼裡滿是責怪和失望:“魏惜,你知道他昨天等了你一夜嗎?他還提前給你訂了條三十多萬的項鏈,七號那天中午,我和他就是出去取項鏈的,你也太過分了。”
魏惜怔了怔,恍惚了一下,然後淡淡道:“我不知道。”
她心裡有些酸澀和柔軟,但同時她開始理解薛凜對她所作所為的鄙夷。
三十多萬的項鏈,他隨手就買了,五千塊對他來說,也就是出去吃一次飯的錢。
為了這點錢,做那些事,在薛凜眼裡簡直是不可理喻,太low了。
或許人生沒有大起大落之前的她,也會這麼想。
如果他們更早在一起,可能就沒有這些矛盾。
但是現實就是這麼戲劇化,他們如今不在一個層麵,不管是經濟實力還是思維模式。
這種巨大的落差造就了無可彌補的鴻溝。
她還沒來的及走入社會,就已經體會了差距的殘酷。
宋澤臣輕嗤:“那你肯定也不知道,我魏叔轉移資產的方式也是薛凜讓我透露給你的,他為你做了那麼多,真不值得。”
魏惜目光一垂,手掌輕輕蓋住卷麵的淚痕:“宋澤臣,你耽誤我寫作業了。”
宋澤臣忿忿離開。
還是這個周一。
韓春平把西堯受傷,以及汙蔑魏惜的事情跟校領導彙報了,她主張嚴肅處理西堯,對這類惡性汙蔑決不輕饒。
校領導果然沒同意,隻說讓兩家家長坐下來談談。
韓春平心裡明鏡似的,學校不想讓這種事情發酵,隻想息事寧人,而且魏惜的爹指望不上,媽媽性格柔善,耳根子軟,在西堯家長麵前討不到什麼便宜。
更何況,魏惜明確要求,這件事不能讓薑頌辛知道。
韓春平知道她家裡情況複雜,也儘量尊重她的意見,但這樣一來,兩家家長見麵談都做不到。
而西堯有做上市公司法務總監的父親,大醫院外科主任的母親,兩人的社會經驗和背景,對魏惜本身就是一種壓製。
哪怕西堯家長完全不搭理不回應,就憑魏惜現在毫發無損的樣子,也無可指摘。
更何況那個汙蔑據說隻有薛凜和宋澤臣聽到了,傳播範圍不廣,而這兩人都是西堯的朋友。
魏惜幾乎沒可能要個公道。
所以又回到了韓春平問薛凜的那個問題,怎麼辦。
她自然是偏心魏惜的,但西堯的班主任也向著西堯。
一口一個西堯動了手術下不來床,孩子年紀還小不是有意的,魏惜也沒什麼損失,賠禮道歉就可以了。
韓春平沉著臉,差點跟同事鬨翻。
但這世上就是有很多無奈,如果魏惜父母沒離婚,她還是魏銘啟珍視嗬護的千金,家裡有男性家長出頭撐腰,爭取權利,這件事不會不了了之。
後來還是薛凜跟西堯家長說了,沈舒怡當著幾位老師的麵,說了西堯兩句,讓韓春平代為道歉,表示願意找同事給魏惜提供心理疏導。
西堯哭得楚楚可憐,一邊說自己隻是應激反應,知道錯了,一邊又說腰疼,難受,害怕。
沈舒怡轉過臉來,就開始為女兒辯解,叫屈,心疼。
一群人在沒有魏惜的場合,唱完了這出滿足自己道德感的戲,事情就結束了。
薛凜冷眼旁觀,沒立場譴責沈舒怡心疼自己女兒,隻是那一刻,沈舒怡在他心裡的形象似乎變得普通了。
韓春平把處理結果告訴魏惜的時候,魏惜表現的很平靜,似乎沒什麼不能接受。
那晚的激動和憤怒好似是另一個平行時空的事,她走的時候,還貼心的幫韓春平帶上了門。
但薛凜卻知道,這事在魏惜這兒絕對沒完。
讓她忍氣吞聲,比殺了她還難受。
果然。
盛華一中一直跟海外高中有合作項目,每年,海外各校都會派人來盛華,選拔一名學生去那邊交流,同時也送來一名學生學習中國文化。
之前薛凜就去過一次,為期一個月,還得到了該校的校友徽章和認證,這是將來出國留學都能加分的經曆。
合作的學校當然也分三六九等,最普通的在邊陲小國,教育水平還不如闌市的普高,最好的聖沃斯蘭貴族學校則不管教育,福利待遇,校友圈子都獨一無二,學校裡多是各國富商,官員,乃至王族貴族的子女。
西堯所有科裡,就英語最好,她早就認準了聖沃斯蘭,打算追隨薛凜的步伐,趁著寒假,去那裡交流一個月。
當然,她也不隻是英語好,她還有爸爸給她弄來的國外知名教授的推薦信,沈舒怡給她掛名的幾個專利證書,以及其他證明自己實力和能力的獎項。
對聖沃斯蘭,她勝券在握。
就連她的班主任都認為,放眼高一高二,這次機會非西堯莫屬。
聖沃斯蘭代表來的時候,照例向全校發出了邀請。
但大家都默認,隻有高一高二的學生會報名,因為高三生馬上就要高考了,藝考選拔和提前批次申請也紛紛開始,根本沒有時間去交流。
麵試那天,大型會議室裡有二三十個學生,大部分都是玩票來的,手裡空蕩蕩什麼材料都沒帶。
其實也能理解,不是所有學生都有實力攢下那些證書的。
西堯看了一眼,心裡穩了幾分,然後開始反複背誦早就準備好的英文自我介紹。
就在麵試即將開始前,魏惜抱著一摞證書,雲淡風輕地走了進來。
她將證書隨意一放,開始閉目養神。
雖然對高中大多數學生來說,年級之間涇渭分明,幾乎沒有接觸,但每個年級的第一名,還是全校聞名的。
其他學生驚呆了——
“那不是高三的學姐嗎?”
“高三實驗班第一吧,這屆為學校衝刺省狀元的。”
“不是,她來乾嘛啊,她都要高考了,就算出國留學也該讀大學了啊。”
“臥槽聖沃斯蘭真這麼搶手嗎,連高三都想去,我就是隨便來劃水的啊。”
“這還怎麼比,咱們才高一,人家已經手握奧賽一等獎了。”
“高一本來就沒啥希望,一般都是給高二準備的,呃......”
西堯臉都白了,她咬著下唇,盯著魏惜的方向。
剛才還算輕鬆的心情現在徹底沒了,那種無形的壓力和壓抑的畏懼席卷了她。
她緊張,焦躁,憤怒,卻無計可施。
因為隻要魏惜還是盛華的學生,就有資格參與麵試和筆試。
魏惜卻對她的敵意和戒備渾然不覺。
過了一會兒,麵試開始,這種公開麵試對於準備不充分或實力有欠缺的學生來說,簡直是公開處刑。
有的人跟代表聊兩句,就卡的滿臉通紅,支吾著驢唇不對馬嘴。
代表倒是很有風度,對這樣的學生也隻是報以一笑,不過他很快低頭在名單上寫了幾筆,隱約打了個叉。
終於輪到西堯,她準備的已經很充分了,一套自我介紹嚴絲合縫,回答問題也算是滴水不漏,證書和獎項遞上去,更是看的代表頻頻點頭。
果然,代表在名單上寫了長長一串,和彆人不一樣。
魏惜淡漠看著,情緒沒有絲毫起伏。
根據年級排序,最後是魏惜,她站起身來,報了自己的名字,然後開始自我介紹。
和西堯的拘謹與乖巧不同,魏惜與代表對話時氣定神閒,坦然大方,用英語交流也沒有絲毫的卡頓和斟酌用詞。
她初中就開始打英語演講比賽和辯論比賽,魏銘啟專門請外教一對一培訓,她在蓉市都不知道拿了多少獎了,這種場合對她來說實在不算什麼。
代表果然眼前一亮,在她將高中取得的成績和其他有分量證書遞上去時,代表又針對證書問了很多問題,她都流暢答複。
給彆人的麵試,都隻有五分鐘,但代表和魏惜,整整談了十五分鐘,最後還聊到了她心儀的大學和未來的夢想。
也是很巧,代表的夫人就是著名的海洋科學家,他甚至還給魏惜留了夫人的名片,歡迎她將來報考。
麵試之後就是筆試,魏惜看了一眼,筆試題基本是托福雅思的難度,對盛華的學生來說,這個難度隻是門檻級彆,真正的差異還是在麵試上。
離開會議室時,西堯的臉色很差,嘴唇咬出了齒痕。
她眼睛瞪得很圓,怒氣衝衝,然而魏惜就從她身邊悠然走過,完全把她當成空氣。
元旦假期後,聖沃斯蘭的選拔結果出來了。
不出所料,選出的是魏惜,打分表上明晃晃寫著,她S+的評級。
韓春平看到公示,差點背過氣去。
她找魏惜談話,魏惜隻說:“本來去年就想競爭的,可惜家裡出了事沒顧上,現在隻想彌補遺憾。”
韓春平講破天去,魏惜也隻是一句:“彌補遺憾。”
最後韓春平沒辦法了,讓她自己想清楚。
在魏惜之下的,是西堯S的評級。
聖沃斯蘭客氣的給所有來參加麵試的學生發了郵件,表示遺憾。
給西堯的郵件裡甚至直接寫明,她很有競爭力,但非常可惜,名額有限,希望她明年再來。
西堯得知結果後,實在難以接受這麼長時間的準備打了水漂,她哭的眼睛都腫了。
她和所有朋友哭訴:“她就是故意的,哪有......哪有高三出去交流的!”
“我準備了那麼久,我爸爸媽媽都辦好簽證打算送我去了。”
“我才是真的喜歡聖沃斯蘭,她說那些都是騙代表的。”
“我明明可以和......和阿凜拿一樣的校友徽章......”
隋倘陪著她吐槽:“太過分了!這不是明晃晃搶你名額嗎?”
劉創抱著籃球,安慰她:“沒事兒,大學出國交流機會更多呢。”
西堯紅著眼睛,抬起頭:“大學不一樣!你不知道貴族高中比大學還難進嗎?”
宋澤臣聽著西堯哭,腦子嗡嗡響,但也忍不住說風涼話:“沒辦法,這就是實力壓製啊,魏惜考試競賽王者,薛凜都比不過。”
西堯:“你還誇她,我氣死了!”
去年薛凜參加聖沃斯蘭的麵試,評級恰巧也是S+。
有了這連續兩屆S+的評級選手,估計以後聖沃斯蘭選人就更嚴了,再來一年,西堯也未必上的了。
薛凜聽說後,也隻是掀起眼皮,涼笑一下:“西堯應該慶幸,高中其他選拔競賽不止一個名額,不然魏惜會壓著她打到高考前一天,魏惜絕對做得出來。”
宋澤臣似笑非笑地看著薛凜,忍不住揶揄:“西堯可是傷心死了,魏惜明顯不需要這個交流,你......怎麼想啊?”
薛凜手指一頓,隨即漫不經心戴上耳機,淡淡道:“我有什麼可想的,菜是原罪。”
終於到了寒假,按照約定,魏惜要去聖沃斯蘭交流了。
可惜她過海關的時候,發現護照不足六個月有效期,需要重辦。
重辦下來,再去大使館更改簽證,寒假也就過了。
萬分遺憾,她沒去成聖沃斯蘭。
西堯聽說之後,氣出了胃潰瘍,吃了一寒假的藥。
沈舒怡為此還請了年假,為西堯調養身體,孟棠之和薛盛衛都去看她了。
本來孟棠之是要帶著薛凜去的,想讓薛凜安慰幾句,讓西堯心情好點。
薛凜扯了個蹩腳的理由,拒絕了。
孟棠之還要再說,卻被薛盛衛給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