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魏惜沒有特彆偏愛的方向,隻要跟海洋有關的工作,她都挺願意,她甚至還做過一段時間清理海洋垃圾的誌願者。
但章雲尊問起的時候,魏惜眼中露出期待的神色:“老師,我發現我對珊瑚礁生態修複技術體係研發很感興趣。”
章雲尊思索了一下:“哦,你說的是何為山研究員專攻的領域。”
魏惜彎眸:“啊,巧了。”
章雲尊點點頭:“嗯,實驗室裡搞修複技術體係研發的科學家太少,導致用人的時候總是捉襟見肘,要是你感興趣,能鑽研下去,也是為南灣所填補了一塊短板。”
章雲尊不好意思說,何為山這個人做科研沒問題,但為人很有問題,有不少研究員偷偷跟他抱怨過,他有時也會點何為山幾句,但何為山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章雲尊還是更擅長搞研究,不擅長管理,對這種局麵他也有點無可奈何。
更何況何為山還很有用,他又不好為了點糾紛把人趕走。
現在魏惜對何為山專精的領域感興趣,章雲尊是期待魏惜做出點成績的。
最好讓何為山察覺到危機感,以後就不會那麼囂張了。
魏惜雙手交握搭在身前,平靜道:“老師,我會努力的。”
她會努力,讓那個無法取代的何為山變得可有可無。
得罪她的人,她都不會放過。
過了兩個月,魏惜已經對手頭的工作非常熟練了,何為山研發的技術體係她也大致摸透了,接下來,就是想辦法研究出更高效有用的技術來,徹底取代何為山。
午休時候,蔡雅楠腳一蹬地,將椅子滑到魏惜身邊,蔫了吧唧道:“哎喲這數據看得我眼睛都花了,明天就得交分析報告,我真的要吐血了。”
魏惜停下手頭的工作,從飯盒裡拿出早上做好的三明治,咬了一口,隨口道:“用我幫你看看嗎?”
蔡雅楠擺擺手:“彆了,我應付的來,你還是努力乾倒何為山吧,加油,我們的希望!”
魏惜輕笑一下:“彆逗了,隔牆有耳。”
蔡雅楠探過身子,湊到魏惜耳邊,壓低聲音:“我說真的,自從你有男朋友後,何為山就盯上我們幾個了,我的天,他昨天約我吃飯,我起一身雞皮疙瘩,你可真是運氣好,能跟前男友複合,我這種母胎solo的,都不知道上哪兒找男朋友去。”
魏惜眼神閃爍,有些心虛。
她根本沒跟前男友複合,那話主要是應付何為山的。
但她沒想到,何為山把這件事傳了出去,現在整個南灣所都知道她名花有主了。
魏惜也是有苦難言,連解釋都沒法解釋。
魏惜輕聲道:“南灣所不是很多青年才俊嘛,你看到好的就可以下手啊。”
蔡雅楠聳了聳肩:“有倒是有,但是要麼名草有主,要麼心有所屬了,你不知道吧,還有人等你分手呢。”
魏惜猛地咳嗽兩聲,差點把三明治噴出來。
蔡雅楠拍了拍她的後背:“我就不說是誰了,省得你看到他尷尬。”
魏惜:“......我謝謝你。”
蔡雅楠突然想起了什麼,坐直身子:“對了,下個月你要去珊瑚礁三角區考察吧?”
魏惜點頭:“怎麼,讓我給你帶紀念品?”
蔡雅楠一笑:“沒有,就是覺得嗯......你從事這個方向真的挺有意義的。”
魏惜微怔,也跟著笑:“是啊,挺有意義的。”
一月,魏惜生日之前,南灣所考察隊從南灣出發,飛往印尼,抵達班達海。
當地的科研人員熱情接待了他們,在開會交流之前,先帶他們去海事保護區參觀。
魏惜熟練換好潛水服,戴好裝備,一邊走一邊聽當地科研人員介紹——
“我們儘了很大努力,但在印尼境內,仍然隻有6%的珊瑚礁保存完好,我們感到遺憾和失望,這不該是某個國家的事情,而是全世界的事情,大家都要努力,要非常努力,時間已經來不及了。”
“澳洲的大堡礁,是保護最好最成功的,我們也在不斷學習,我們與加勒比海,洪都拉斯,斐濟,墨西哥,夏威夷的海洋組織都有交流和合作,非常期待這次與你們南灣研究所建立聯係。”
“我們最大的困擾是全球變暖和過度捕撈,你們最大的困擾是汙染和沿海開發,我們都麵臨嚴峻的問題,希望在不久的將來可以得到很好的解決。”
南灣所的一眾人表情都變得沉重起來。
作為海洋科學家,他們知道珊瑚白化問題已經非常嚴重了,但很多事情,不是他們能夠決定的。
印尼科研人員懷揣的熱忱和臉上的期待,讓人慚愧。
船開到海水中央,停了下來,印尼科學家向下一指:“這是我們的自然保護區,我們身下這片海水曾經是一片荒蕪,經過了十年的努力,已經恢複了生機,你們來看。”
說著,他翻身下了水。
魏惜也跟著翻了下去。
海水沒過身體,溫溫熱熱,隨著下潛深度不斷增加,溫度降低,光線變暗。
但很快,她就看到了簇簇充滿生機的珊瑚礁,無數海洋生物在其中穿行,那些色彩斑斕的小魚,像被係統統一調控的整體,當有大魚遊過時,便步調統一的鑽進珊瑚叢中,等大魚遊過,才探出腦袋,慢悠悠遊出來。
印尼科學家用手電照亮一張照片,給魏惜看。
那是這片地方被修複拯救之前的樣子,珊瑚成片成片的白化,上麵布滿破爛的漁網和雜物,周遭海水渾濁,看不見一隻海洋生物遊過。
他有些驕傲地指了指照片,再指指麵前的繁華盛景。
魏惜朝他比劃了下大拇指。
在海下參觀了一圈,眾人依次浮出海麵,印尼科學家離魏惜最近,他迫不及待地問:“魏,你為什麼從事這個行業?”
魏惜大口呼吸著空氣,抹去臉上的海水:“我喜歡海洋,從小就喜歡。”
印尼科學家:“我是在二十五歲之後才決定來研究珊瑚的,因為我親眼見過珊瑚脫藻,你知道嗎,那是珊瑚為了抵禦惡劣環境做出的最大努力,它們在垂死掙紮,綻放出最美的樣子呼救,對我說請救救它,我不能坐視不管。”
不知是不是海水刺激,魏惜的眼睛微微發濕,她點點頭:“我也不會坐視不管的。”
被人拉上船後,魏惜摘掉潛水設備,擰了擰頭發上的海水。
烈日曬得人臉頰發疼,她快速在腦袋上罩了件防曬服。
船開回岸邊,眾人紛紛去一旁的簡易衝洗室清洗換衣服。
魏惜因為常年潛水,收拾得特彆快,第一個洗完出來。
她閒不住,頂著濕漉漉的頭發在海灘邊閒逛,等其他人。
她走了不遠,就看到一間素樸簡約的木頭小屋。
為了防潮,小屋下層用幾根粗木撐著,堆放了不少雜物,踩著樓梯走上一米高,才是屋子門口。
狹窄的門大敞著,一個頭發花白略顯臃腫的老人正坐在台階上削木頭。
他把木頭削成長度相同帶著尖頭的籬笆,想要壘個小花圃。
他的小木屋後麵,放著很多盆芍藥,開的茂盛,嬌豔欲滴。
芍藥旁,是一艘嶄新的小艇。
魏惜猜他是當地的村民,但肯定也有彆的職務,不然海事保護區裡不會允許他隨意出海的。
魏惜不確定他是否會英語,但還是蹲下身問道:“您是這裡的看護嗎?”
老人看了她一眼,似乎沒太理解她的意思,但還是停下手中的工作,向大海指去.
“Iworkforthesea。”
他說話帶著濃重的口音,但好在用詞簡單,魏惜勉強能聽懂。
魏惜指了指他後院的芍藥:“你種了很多花,都是什麼?”
老人站起身,蹲的太久,讓他走路有些踉蹌,他帶著魏惜走到花圃前,踢了踢沙土。
“DoyoulikethesepeoheyhaveCoralSu,SarahBernhardt,BuckeyeBelle......”(你喜歡這些芍藥?有落日珊瑚,沙拉小姐,巴艾克美人......)
魏惜搖搖頭,笑道:“有人曾經送給我一束落日珊瑚。”
“Hemustbefullihyou。”(他一定完全愛上你了。)
魏惜有些尷尬:“其實是他以為我喜歡海裡的珊瑚,才送個名字很像的。”
“Butdoyouknowwhatitmeans?”(但你知道它的含義嗎?)
魏惜一愣,沒說出話來。
老人笑的胡子抖動一下,搓了搓被曬得發紅的皮膚。
“HaveyouseetlePrince》?Ifsomeonelovesaflower,ofwhiesingleblossomgrowsinallthemillionsandmillionsofstars......”(你看過《小王子》嗎?倘若一個人對一朵花情有獨鐘,而那花在浩瀚的星河中,是獨一無二的......)
從班達海回去後,魏惜腦海中總是出現那個白胡子老人,以及老人後院嬌豔高傲的落日珊瑚。
她打開電腦,點進穀歌,搜索落日珊瑚。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了解一束花,她曾經以為它與其他那些沒什麼不同。
她搜索出很多照片,她看到有一條介紹裡寫著,落日珊瑚的花語是——
“情有獨鐘,依依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