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惜將薛凜帶到南灣所的珊瑚繁殖中心,這裡有不同大小的珊瑚生態缸,裡麵繁育著幾十種不同形狀不同顏色的珊瑚,這也是她日後工作的重點。
談到自己的專業,魏惜明顯鬆弛下來,她單手搭在生態缸邊緣,指著裡麵柔軟飄動的珊瑚蟲:“你看,這都是我們所這些年繁育的,這些生態缸裡是留種,還有專門的繁育基地,等繁育數量多了,會有人種到海底白化嚴重的地區,恢複生態。”
薛凜的目光順著她的手指,落在柔軟發粉的飄動蟲體上,他剛打算隔著玻璃缸碰一下,珊瑚蟲不知是否感覺到了陰影變化,慢吞吞縮回骨骼裡。
魏惜恍惚了一下,她難免回憶起薛凜手機上那張照片。
他隔著玻璃牆凝視她的照片。
薛凜輕聲道:“是挺可愛的。”
魏惜壓下亂七八糟的想法,繼續介紹:“它們不僅漂亮,還特彆金貴,環境惡劣一點都活不下去,一張滿是窟窿的漁網都能讓它們大片死亡。延緩珊瑚白化的工作,南灣所已經做了幾十年了,可惜用最先進的技術繁育它們,還是追不上它們死去的速度。”
薛凜輕歎,心情有點複雜。
原來這些東西這麼難養,南灣所的人付出了那麼多心血。
其實如果不認識魏惜,他也不會對海洋過於敏感,不會想到海洋被汙染會有人難過,南北灣三島的項目他接受的也不會這麼艱難。
說到底,隔行如隔山,生態修複對他來說是個遙遠的概念,他不可能那麼麵麵俱到。
將心比心,他也沒辦法要求利益鏈條的其他資方和地方上該項目的負責人麵麵俱到。
“它們在乾什麼?”薛凜看不遠處一株珊瑚探出纖長的觸手,去碰它身邊那個其貌不揚的胖球,胖球很快也探出腔管樣的觸手拍了它一巴掌。
兩方觸碰的瞬間,各自縮了回去。
魏惜微微一笑,解釋:“它們在打架,珊瑚也是有競爭意識的,察覺到自己的領地有其他入侵者,就會想辦法把對方弄死,所以我們生態缸選擇的品種和擺放的距離都是有嚴格要求的。”
薛凜問道:“你在MIT也是專攻珊瑚礁方向嗎?”
魏惜搖頭:“不是,那時候學的更多,大家都很卷,所以得讓自己更有競爭力一些。”
這也是她沒能談戀愛的原因,她把他們都當成競爭對手了,看到人家在圖書館學到淩晨三點,她就安不下心喝酒泡吧卿卿我我。
薛凜挑眉:“我記得高中時候你也是這麼努力,必須要當第一。”
所以他那時候總以為,魏惜是想超越他碾壓他,但他沒有那麼愛較勁兒,於是對魏惜敬而遠之。
魏惜雲淡風輕道:“那時候笨,隻會用這種方法吸引人注意。”
薛凜心思一動,眼睛亮了幾分:“你......”
但魏惜又很快說:“現在已經不會這麼無聊了。”
薛凜剩下的話隻好收了回去。
魏惜又把他帶到一個單獨的大缸麵前,這個缸裡繁育的珊瑚色澤瑰麗,長相獨特,在整個繁育中心都格外搶眼。
魏惜介紹:“這是阿卡紅珊瑚,隻在特定海域才有,這種珊瑚非常昂貴,以前常用來做成工藝品和首飾,近些年因為越來越稀少,已經被保護起來了,現在市麵上流通的,大多都是非法的。前些年,南灣所在南北灣三島的一片海域發現了一小片阿卡紅珊瑚,我們著重保護起來了,這一塊,還是今年才拿回繁育中心觀察研究的。”
薛凜現在聽到南北灣三島就敏感,可盛棠所簽了保密協議,他是真的不能告訴魏惜。
從繁育中心參觀出來,魏惜眨眨眼,她不知道還能帶薛凜去看什麼,所裡最有趣的,也就是珊瑚繁育中心了。
薛凜卻自然地開口:“你這裡還有空桌子嗎,我有點工作要處理。”
魏惜:“......”
魏惜:“那你跟我來辦公室吧。”
她相信薛凜工作很忙,但不至於忙到非得在南灣所趕工。
但魏惜裝作看不透,把薛凜帶到自己辦公室。
辦公室裡隻有蔡雅楠,她看到薛凜,眼睛驀然睜大,隨後曖昧的給魏惜遞了個眼神:“哎喲,男朋友好帥啊小魏。”
魏惜目光躲閃,表情不太自然:“他借網處理點工作,不影響你吧。”
她沒法跟蔡雅楠說,薛凜現在還不是她男朋友。
薛凜卻主動走過來,朝蔡雅楠伸出手:“你好,我叫薛凜。”
蔡雅楠蹭蹭手上的汗,跟薛凜輕握了一下,嘿嘿笑道:“終於見到你啦,她一直不帶人來,我們都懷疑她有男朋友是不是真的。”
薛凜莞爾一笑,收回手。
蔡雅楠瞥了埋頭給薛凜收拾桌子的魏惜一眼,提高音量打趣道:“帥哥,你可得看好魏惜,我們所還有人惦記她呢。”
薛凜挑眉,深深看向魏惜,輕飄飄道:“多謝提醒,我會注意的。”
魏惜耳根有點發紅,羞惱道:“蔡雅楠,你彆亂說話,我們......唉算了。”
她無可奈何。
她自己都不清楚,要跟薛凜走到哪個程度,走到哪一天,還怎麼跟蔡雅楠解釋呢。
薛凜走過來,從她手裡接過那些雜物:“我幫你。”
魏惜一扭身,躲開他,拒絕道:“不行,你的手。”
薛凜一頓,失笑:“我還沒有那麼弱,真的,雖然不能長時間提重物,但抱東西還是沒問題的。”他眼眸微垂,壓低聲音,用隻有魏惜能聽到的聲音說,“抱人也沒問題,不信可以試試。”
魏惜被他輕輕的吐息吹得臉側滾燙,耳如火燒,趕緊擺出正經的架勢:“你不是要忙工作嗎,還有時間說有的沒的。”
“哦。”薛凜將電腦包擺在桌上,魏惜不讓他動手搬東西,他隻好去飲水機旁,用紙杯接了杯溫水,遞給魏惜。
魏惜看了他一眼,有些遲疑地接過熱水,喝了一大口。
確實是有點渴了,薛凜的溫度把握得很好,喝下去暖暖的,挺舒服。
薛凜輕聲問道:“這次還疼嗎?”
他記得她高中時候疼的摔倒在操場。
魏惜當然也想到了那次,就是那次意外,薛凜發現了她在【可愛公主團】做的那些事,誤會她對他沒有感情,隻有交易。
魏惜不自在道:“還好。”
隻是第一天微微有點漲痛,接下來幾天她都沒感覺了。
她還是身體底子好,當初那件事並未給她留下什麼病根。
薛凜深吸氣,神情有些隱忍:“當年我......”
“薛凜。”魏惜打斷他,微微歪著腦袋,眼瞼向上抬著,“你真的想我翻舊賬嗎?”
他們已經默契的不再提當年的事,總歸無數巧合和誤解交錯在一起,釀成了如定時炸|彈一樣危險又慘痛的後果。
現在他們都被時間治愈了,也都成熟了,成年人的默契就是要儘量減少尷尬的場麵,她已經努力把現在的薛凜和當初的分開看了。
薛凜笑笑:“你隨時都可以跟我翻舊賬,我照單全收。”
魏惜挑眉,點點頭,挑釁似地揚起下巴:“好啊,我會慢慢翻的。”
這天,薛凜在南灣所一直工作到了晚飯時間,於是順理成章的,魏惜又被他約出去吃晚飯。
其實每天吃高檔餐廳也膩得慌,況且中午吃的很多,魏惜到現在都不餓,於是他們選擇去夜市,隨便買點。
南灣的夜市很乾淨,隻是道路狹窄,人比較多。
薛凜不是這裡的熟客,但魏惜是。
她帶著薛凜走街串巷,穿梭到一條窄胡同,這裡沒有遊人光顧,都是本地人在吃,但口味非常地道。
魏惜在胡同口買了兩杯甜米酒,自己和薛凜一人一杯。
她不知道這算約會還是成年人社交。
回想當年,約會的節奏地點還都是薛凜安排的,幾年過去,他們的身份似乎倒轉了。
薛凜抿了一口甜米酒,凝眉:“嘗不出酒味兒。”
魏惜:“因為醪糟發酵的很好,其實相當於飲料了。”
兩人走到巷中,魏惜又買了一碗咖喱魚丸,一份魚丸有六顆,用簽子插著。
“嘗嘗,口味很地道。”
薛凜看了一眼,問道:“你經常吃?”
魏惜點頭:“在南灣大學上學的時候,偶爾跟同學來這邊吃,這家開了十七年了,是口味最好的。”
薛凜默了默,低頭嘗了一口。
魚丸彈嫩,勁道,其實嘗不出魚肉的味道,滿口都是咖喱味兒。
但從咖喱味兒裡,他又嘗出些酸澀,他知道不是魚丸的問題,是他心裡泛酸。
他有漫長的時間沒參與到魏惜的生活裡,咖喱魚丸就代表了他不在的那段時光。
薛凜吃了一顆,吃不下去了,又喝了兩大口甜米酒。
魏惜問道:“你不喜歡吃?”
薛凜:“不是。”
他的眸色在夜色裡變得格外深沉,睫毛濃密的垂著,目光繾綣哀怨地看向魏惜:“我更想和你吃你外婆開的那家早餐店,想喝校門口奶茶店的咖啡,還有盛華食堂裡的豆腐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