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凜做菜實在稱不上好吃,但他們如今能坐在一個桌子上,吃他做的飯,已經是半年前想都不敢想的事。
薛凜還穿著工作時穿的那件襯衫,她家裡沒有圍裙,廚房曾經就是擺設,於是他這件襯衫,算是廢了。
他乾脆就把它當成了圍裙,袖子隨意一卷,露出小臂,領口扣子也解開兩顆,防止油煙味兒太過集中。
魏惜輕輕咬著米粒的時候,眼神時不時的往薛凜身上飄。
她以前從不知道,當一個男人為你努力去做一件自己不擅長的事時,會是這麼性感。
薛凜嘗了一口,皺起了眉,不好意思說自己做的不好吃,反而嘀咕一句:“涼了。”
魏惜彎了彎眼睛,夾了根芥菜:“是嗎,我覺得還行啊。”
薛凜抬眸看了她一眼,不確定道:“你喜歡?”
魏惜點點頭,舌尖舔了舔唇上沾到的海鮮醬油:“比我在美國那會兒做的強多了,你還挺有天賦。”
薛凜挑眉,不去深究她說的是真是假,但這句話聽著還挺順耳。
兩天後,在薛凜的強烈要求下,魏惜向北灣所申請一艘小艇,帶薛凜下潛考察。
同行的還有北灣研究所的一名科員,他對附近海域的珊瑚分布比較熟,水性也不錯。
薛凜早就學過潛水,隻是這些年工作忙碌,沒時間溫習,但在水裡適應一會兒,身體也就恢複了記憶。
魏惜泡在海水裡,單手扶著小艇,給薛凜介紹:“我們現在看的這個是鹿角珊瑚,也是最普遍常見的珊瑚種類,你聽說過海缸嗎,他們玩這個的一般都喜歡養鹿角珊瑚。”
說著,魏惜戴上麵罩,流暢地潛入水中,薛凜也跟著她下潛。
鹿角珊瑚是淺海珊瑚,不用下潛多深就能看到。
在水下,魏惜特彆自然地拉住了他的手,帶著他向珊瑚礁的方位遊。
薛凜擺動腳蹼,看著她的背麵,恍惚間,竟回想起高中那會兒在水族館的社科實踐。
當時她在水裡,他在外麵,而現在他們終於在一起了,就好像他從那扇堅硬的鋼化玻璃中把他的美人魚抱了出來。
終於,遊到一片色彩斑斕的珊瑚叢外,魏惜停了下來。
她伸手指了指前麵,示意薛凜去看。
借著粼粼的日光,薛凜能夠清晰看見,珊瑚觸手在海水中輕微的搖曳,卷起被小魚小蝦推到嘴邊的藻類,然後再緩慢的縮回去。
珊瑚骨骼呈現各種各樣的顏色和形態,海洋生物就在骨骼的縫隙中穿梭,或休養或繁衍,生機盎然,怡然自得。
遊到這裡,薛凜恍惚覺得海流的衝擊都變得小了,有珊瑚礁在的地方,就像一處溫柔鄉,不僅海洋生物可以生存,就連岸邊的人們也得以照拂。
魏惜用手托起一隻小魚,藍色小魚在她掌心懸停一瞬,還沒等被碰到,就一甩尾巴,快速鑽進了珊瑚中。
魏惜也沒追逐它,而是指著附近邊角一處格外豔麗的珊瑚,讓薛凜看清,然後拍下幾張照片。
兩個潛了十多分鐘,才浮出水麵,摘掉麵鏡。
薛凜率先躍上小艇,然後朝海水中的魏惜一伸手,輕鬆將她抱了上來。
魏惜坐在小艇裡喘了會兒氣,便調出照片給薛凜看。
“你覺得這個好看吧,這是珊瑚一生中最絢爛的時刻,叫做脫藻。”
薛凜安靜聽著她講。
魏惜:“這說明它快死了,這是它死前在呼救。”
薛凜頓覺惋惜,再看向那簇珊瑚時,也沒了欣賞的心境。
薛凜問:“還有辦法挽救嗎?”
魏惜輕歎,搖了搖頭:“這片已經是北灣研究所劃分的保護區了,平時沒有漁船來這裡打撈,也沒有化工汙染,造成它脫藻的原因,是氣候變暖,我們人類對於氣候變化是不敏感的,因為熱量大多被海洋吸收了,但這些珊瑚的反應就比較敏感,海水每上升一點溫度,珊瑚就會成片成片的死亡,但控製大氣變暖是個很大的議題......我們都決定不了。”
薛凜抓住她的手,安慰似的捏了捏。
魏惜卻已經走出歎惋的心情,笑笑:“所以章院士才同意我成立項目組,繁育高耐性珊瑚,最緊迫的一項就是耐高溫。我們正要開始相關研究,就突然聽說南北灣三島要開發了,正好撞上了你,所以當時我很急,頭腦一熱就跑去京市找你了。”
薛凜勾住她的手指,用力攥了攥:“說實話,當時我真的嚇死了,怕有一點解釋不好,你就要徹底離開我了。”
魏惜甩了甩發絲上的海水,抬眸看向遙遠的海域:“怎麼會,如果換做彆的人,我絕不可能那麼莽撞的衝過去。今天帶你來下潛,其實也是想向你解釋我們的工作,雖然南灣所的要求給盛棠所帶來很多困難,但請相信,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魏惜又帶薛凜看了幾處荒蕪白化區,到處都有破爛漁網,沉積塑料的痕跡,大片大片的珊瑚遺骸能讓人想象到他們曾經的繁盛,同時,也會為眼前的景象悲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