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H站在台階下, 與高處的烏芽芽對視,素來冷漠淡然的眉眼,此刻醞著一絲熱意。
這熱意並不明顯, 卻是持續不斷的。
慕辰是個老戲骨, 倘若叫他對著鏡子練習暗戀一個人的神情,他大約也會這麼表現, 所以他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來。
他上前幾步, 故作熱情地說道:“易先生,快請進,我是真的沒想到錦溪口中的朋友竟然是你。”
他伸出一隻手,去握易H的手。
易H匆匆與他一握,卻並未走上台階,而是彎下腰,去碰烏芽芽的腳。
烏芽芽眼睛瞪圓了一瞬,像是有些戒備, 卻又很快立住不動了。她發現易H隻是伸出指尖, 幫自己把鬆散的鞋帶係回腳踝。
有人伺候,她自然是不反抗的。
“這邊也鬆了。”她得寸進尺地翹了翹另一隻腳。
易H短促地笑了一聲,卻也欣然地把另一隻腳的鞋帶係好。細而長的鞋帶必須挽成交叉的花樣再一圈一圈繞於腳踝,最終打成一個蝴蝶結。要想係的足夠漂亮, 的確需要一些技巧和耐心。
誰也無法想象,似易H這種習慣了高高在上的人,會有這樣的技巧和耐心。
柳如絮剛才還在想, 如果讓一個男人看見烏芽芽雪白的雙足和欲落不落的鞋,對方要麼會捧著她的腳落下親吻, 要麼會認真細致地幫她把鞋帶係好。前者狂熱,後者克製。
這不, 克製的那個人來了!像易H這種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大佬,竟然會主動俯下身,為一個女人穿鞋!烏芽芽這張臉有那麼迷人嗎?
柳如絮嫉妒的心臟都在緊縮,臉上卻始終帶著優雅得體的笑容。
易H直起腰,冷淡卻富有深意地瞥她一眼,然後握住烏芽芽纖細的手腕,將之帶入彆墅。
站在台階上的時候,烏芽芽是背著光的,易H隻能看見一個美好的輪廓。進入燈火通明的客廳,沐浴著暖黃的光,易H才發現,烏芽芽的臉頰鼓鼓囊囊一大團,像是直接吞了一個包子。
她不斷嚼著這個“包子”,還發出吸溜吸溜的聲音,吃的很是艱難,卻也很是津津有味。
易H:“……”
他拿走烏芽芽手裡握著的口香糖瓶子,輕輕搖晃幾下。瓶子裡發出稀稀拉拉的聲音,可見滿滿一瓶糖果已經被吃得差不多了。
檸檬味,又酸又甜,是小妖怪的最愛。
在這一刻,易H既想扶額歎息,又有些哭笑不得。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紙巾,攤開之後捧在烏芽芽嘴邊,語氣十分無奈:“把口香糖吐出來,你嘴巴都塞不下了。”
烏芽芽一邊搖頭一邊翻白眼。誰說她吃不下?變成人形之後,她一口氣能吞掉一個大蘋果!
易H捏住她的下頜,迫使她張嘴,然後直接用手指把她嘴裡的口香糖給摳了出來。
黏糊糊的口香糖伴隨著晶瑩的唾沫,沾了他滿手,他卻完全不感到惡心,隻是蹙著眉頭說教:“吃東西彆貪多,要不然嘴巴和肚子會塞不下的。之前彈珠卡喉嚨的事情你忘了嗎?這麼大一團口香糖要是卡在喉嚨裡,你會窒息。”
烏芽芽左右搖頭想避開他的手指。
他便誘哄道:“乖乖吐出來,我給你帶了話梅糖。”
烏芽芽不躲了,還主動張開嘴,伸出粉嫩的小舌頭,讓他查看自己乾乾淨淨的口腔。話梅糖的甜味是持續不斷的,自然比嚼完了就沒味的口香糖好吃。要不是為了一直保持口香糖的甜味,她也不會不知不覺塞了這麼多。
“沒有了,真的。”她邀功道。
易H這才把人帶進廚房,先是洗乾淨自己的雙手,然後再打濕隨身攜帶的手帕,幫烏芽芽擦乾淨嘴角的唾液。
慕辰和柳如絮不敢置信地看著這一幕。
哪怕是父親照顧女兒,也沒有溫柔體貼到這個地步的,說是嬌寵都嫌不夠,這簡直是溺愛。他們兩人到底是什麼關係?
慕辰明知道自己沒有資格過問,卻還是急切地想要尋求一個答案。
柳如絮則被陡然劇增的嫉妒之情折磨得心臟絞痛。
若不是她安排金錦溪去韓國整容,讓對方重獲新生,她哪裡會有這樣的際遇?丟了一個慕辰,她竟然又攀上了易氏集團的總裁,一下子竟爬得更高了。易氏集團最新研發的治療癌症的靶向藥,據說效果非常好,未來的某一天徹底攻克癌症也絕非神話。
易氏的股份天天都在大漲,而易H即使低調地從不在媒體上露麵,也是眾所周知的傳奇人物。
金錦溪她憑什麼獲得易總的青睞?
是了,憑臉啊!她那張臉哪怕沾滿了惡心的口水,也會有男人願意一寸一寸幫她舔乾淨的。
剛想到這裡,柳如絮就看見易H丟掉手帕,用自己的指腹擦去金錦溪唇邊最後一絲唾液,然後溫柔地笑了笑。他對那個女人是如此小心翼翼地嗬護著,就仿佛在嗬護一株長不大的幼苗。
柳如絮捂了捂胸口,由深深的嫉恨轉為無儘的懊悔。她原本想毀掉金錦溪,沒想到卻反而成就了她。
慕辰的臉色同樣很難看。
他走進廚房,問道:“你們倆怎麼認識的?”
“我們十五年前就認識了。”易H毫不隱瞞:“那時候我被綁架了,是芽芽救了我。”
“芽芽?”慕辰皺眉。
“芽芽是我的小名,你不知道吧。”烏芽芽火上燒油地添了一句。她仿佛生來就知道該怎樣叫人心底裡不痛快,這大約是她的種族天賦吧。
慕辰果然露出了難受的表情。結婚六七年,他竟從來不知道妻子還有一個小名。這是否表明自己在妻子心裡的分量根本比不上易H?他們倆既是青梅竹馬,又是生死之交,難怪感情好到這個地步。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他質問道。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你在外麵找小三也沒告訴我啊。”烏芽芽翻了個白眼。
慕辰一時啞然。他差點忘了,自己才是首先背叛這段婚姻的人。他甚至忘了,金錦溪已是自己的前妻,兩人之間再沒有法律限定的責任和義務。從今以後,無論金錦溪想要與誰在一起,都不是他能乾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