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城堡(1 / 2)

荊山之玉 這碗粥 9686 字 9個月前

好像也沒有瘋得太徹底。

她從地上狼狽地爬起, 還記得把口中的汙泥吐出來。

不過, 她吐到了手上, 手又抹了一把臉。她抹完臉, 轉身要往會場跑去。

那兩個黑衣男遠遠向她揮拳頭, 目露凶光。

她哪裡看得見, 繼續向前跑。

然而,跑了兩步, 不等黑衣男威脅,她自己停下了。

晏玉向前走。閒事管過一回, 仁至義儘了。

經過她身邊,他慢了慢腳步。

她在撫裙子, 撫兩下又摘了鮮豔發飾, 用滿是汙垢的五指梳理頭發, 越梳、越臟。

雨一直下,她渾身都濕透了。

遠處是孟家的哭聲, 耳旁是女人的低喃。

都不真切。

她站在原地, 念著什麼。嗓子破喉般嘎啞,發出鋸木一樣的聲音。

女長輩向兩個黑衣男做了手勢。

黑衣男麵向女人,雙腳站開, 雙手背起。隻要她敢闖, 他們一定不客氣。

晏玉又勸了一句, “回去吧。”

真是奇怪, 和她並肩時沒聽清她的話,他向前邁步子了, 她的三個字反而穿進了他的耳朵。

“不漂亮。”她在說。

晏玉回眸望了她一眼。

臟兮兮的,像在汙水中淌過一樣。頭發、臉上,裙子沾滿了泥。被雨淋濕的頭發散落在兩頰。

他看不清她的相貌。

何止不漂亮,簡直就是醜。

女人的裙子怎麼都撫不乾淨,她喃喃說:“不漂亮。”她遲疑著步子。腳尖向著會場,腳跟卻在後退。

前些日子,孟泛玉的死訊傳來,一個朋友搖頭歎息,孟泛玉的女朋友瘋了。

晏玉明白,眼前這個穿豔裙闖葬禮的,就是孟泛玉的女朋友。

他思索兩秒,今天這特殊的日子,當回好人算了。他把傘遞過去,“人死不能複生,節哀順變。這傘給你,早點回家吧。”

女人穿著一雙白鞋,跟高四五公分,隻及他的下巴。

晏玉伸手好幾秒,她都沒有任何動作,眼睛直勾勾定在前方。

好人難做,那就不做了。

他收回了傘,正要往會場走。西裝卻被她扯住。

她手很臟,很瘦。美女柔弱無骨,那叫美。她這弱僅剩骨,就可怕了。

他再打量她。

她臉上也瘦,瘦得眼珠子都要脫框而出。

她眼睛焦距似乎停在他的下巴或是嘴唇,眼中湧出淚水,“泛玉……”

瘋了,真的瘋了。晏玉斂起神情,“放手。”

她一驚,鬆開了。

他嫌棄地看了一眼西裝上的汙印。

她又伸手,抓向他的嘴唇,被他迅速地擋開。

兩個黑衣男立刻跑過來,“這位先生,你先進會場吧。她是瘋子,腦子有病的。”

晏玉要走。

她追過來。被一個黑衣男拽開。“鬨夠了沒,你這瘋女人!”

她跌倒在地,迅速地半爬起來,跪著都要往晏玉的方向去。

黑衣男狠狠地踢了她的後腰一腳。

她身子滾在地上,哀嚎痛呼。

好些賓客都不走了,站在原地觀看孟家的戲。

孟家幾位長輩連忙招呼賓客。

賓客陸續進去,孟家長輩示意可以行動了。

黑衣男扛起女人。

她又捶又咬。

黑衣男紋絲不動,大步往馬路中間去,把她摔到地上,轉身走向會場。

瘦弱的她被摔得暈頭轉向,爬都爬不起來。

這時,孟家長輩迎向晏玉。

晏玉點點頭,走進追悼會。他領了一個喪事小袋子。附有死者的生平簡介,和兩顆糖。

晏玉向孟泛玉的遺照三鞠躬。

孟泛玉眉英目朗,挺鼻薄唇。乾淨的少年在黑白色調裡十分清絕。

晏玉靜靜看了兩秒。他和孟泛玉並不相像,或者隻是薄唇的弧度神似。

孟父母的眼睛、鼻子紅得暗了。那一句謝禮聲,和紅衣女人一樣,是哭傷了喉嚨的破音。

晏玉轉身入座。

在這沉肅的追悼會場,同樣免不了八卦。

男人甲說:“那瘋子就躺在外麵。追悼會現場再死一個,孟家不怕惹上事?”

男人乙低笑,“扔馬路上而已。她如果被車撞了,孟家隻是間接責任,人道主義賠償一筆就成。”

男人甲唏噓,“孟泛玉生前多寵她,現在兩眼一閉,女的被逼瘋成這樣。她要是再死在他的葬禮上,太可憐了。”

男人乙涼薄地說:“所以啊,人還是得活著。被一個女人害得沒了命,不值得。”

晏玉望一眼天空。

這邊的雨,下得沒完沒了。但是遠方,烏沉雲層的溝壑中,掀起了一道瓷白通透的亮光。

晏玉走了出去。

孟家幾位長輩皺了皺眉,並未阻攔。

晏玉見到女人躺在原地,車輛遠遠地避開了她。

他撐著傘過去,隔著幾步,見到她在親吻那串鑲有紅石圓珠的發鏈。細雨如綿針,落在她身上。汙水滿身,比之前更臟了。

他給她打傘,“你家人呢?”

她望一眼深黑的傘麵,縮起身子。

晏玉看了看來往車流,“孟泛玉沒告訴你,躺在這裡很危險嗎?”

聽到他的話,她立刻爬了起來。“泛玉……”她把發飾重新戴在頭上,乖乖地跟他走到路邊。

兩人站在傘下,晏玉僅是頭發和外套飄了一層雨霧,“你家人呢?”

她沒有回答,隻一個勁盯著他的嘴唇看,又伸手要抓他。

他躲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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