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風華抿了一口酒。
比起茶, 他是不太愛喝酒, 不過這一口, 舌尖上停駐的味道, 讓他有一種人生百態的辛辣感。
他冷靜地分析荊覓玉的話, 問:“你見過另外兩張圖?”
“是的。”荊覓玉有些悲涼, 內眼角尖到下彎。“警察查明死者身份,就通知荊家, 拿回了遺物。”
“是自殺嗎?”相較起晏玉,晏風華的嘴唇更薄, 燈光下,抿緊的唇線深到仿佛沒有了上下唇。
“警察說是。”荊覓玉眉間蹙緊, “二十二年前的事了, 我當時才六歲, 記不太清。”
“怎麼死得這麼巧?”晏風華也皺起眉心,威嚴肅穆, “孔家和你爺爺, 竟然接連而死亡?”
“起初我們也有所懷疑。但警察查過,沒有線索。”荊覓玉手抵唇角,回憶說:“聽說, 大火是孔家午睡時燒的, 可能都睡得熟, 老老小小無一幸免。我爺爺的屍檢報告寫明了上吊自殺。”
“哦。”晏風華眉心鬆了, “就是說,另外兩張刺繡圖都在你們荊家?”
荊覓玉點點頭。
“沒想到啊。”晏風華長歎, “朋友把這張圖給我的時候,我也曾想,是不是真的有寶藏。但她不屑一顧,我就沒放在心上。要不是今天婧之找出來,我早忘記了。”
“看啊,爸,你這趟來北秀大有收獲吧。”葛婧之笑起來,濃墨的眼線和眼睛眯成了一道彎。
晏風華:“是啊。”
荊覓玉追問:“晏先生,送你這張圖的何姓,請問是女的還是男的呢?”
“嗯?怎麼?”晏風華不正麵回答,反問:“這也有關係?”
“嗯。”荊覓玉又說:“荊家不止找過孔家,也有尋找何家,但1990年,何家一歲的孩子失蹤,何家外出尋子,也沒了音訊。我們老長輩心懷遺憾,讓我們務必給何家尋根,其實,這也是我的第二道任務。”
晏風華聽完,“原來如此。我那個姓何的女性朋友,早沒聯絡了。她手機號換了,也沒通知我。”頓了下,他像是要確認似的,強調了一句:“你到處尋找名字有玉的男人,原來是為了給何家尋根。”
“是的。”回答完這兩個字,她有些躊躇。
晏風華勸一聲,“有什麼話儘管說。”
荊覓玉呼了呼氣,終於鼓起勇氣,“晏先生能把這張圖賣給我們嗎?”
晏風華看著她,嘴角抿得出現了一道淺窩。
她又繼續說:“對晏先生來說,這不過是一張廢棄圖,不如……”
“這也不是廢棄的,舊朋友送的禮物,情意在其中。”晏風華問:“你們是想尋寶嗎?”
“不瞞晏先生。孔家沒有了,何家失蹤了,三家人隻剩荊家在支撐。你是富商,金錢對你無所謂。但我們是工薪階層。”荊覓玉越說越順,“車子、房子、教育、醫療,哪樣不需要錢。荊家日子不富裕,我們希望能找到寶藏,過上新生活。”
晏玉瞥她一眼,給她舀了一碗湯。
“我能理解。”晏風華點了三下頭,“這樣吧,天下這麼大,幾十年前的地形,和現在都不一樣了。比起你一個普通人,我們有團隊,不如幫幫你。婧之,你說是不是?”
“理論上來說是的。”葛婧之笑著應答:“我們有先進的技術,拚完圖,再用電腦比對國內地圖,不是難事。”
荊覓玉麵露難色。
晏玉說話了,“交給姐吧,她之前團隊到處尋找古物,也積累了經驗。”
“謝謝你們。”荊覓玉微微一笑,“不過這事,我要慎重考慮考慮。”
“明白。”晏風華說,“你也不容易,身負重任,幾代人這麼堅持,就為了一張藏寶圖。”
“這都是我們老一輩的祖訓。”荊覓玉聲音低了不少,“你們家財萬貫,不屑寶藏這麼點錢,我才敢把這個秘密告訴你們。換作普通人,我就沒這麼坦誠了。”
葛婧之疊起腿,操起手,“蕪陰屠山不過幾個玉雕,都能吸引人們去尋寶。漢代和氏璧,那得搶破頭了。”
“高古玉,我自己就收藏了幾件。”晏風華心情不錯,喝了大半杯酒,“你和晏玉有這層男女關係,我們幫你也是應該的。”
“對了,晏先生。”荊覓玉又說:“如果你有何家的消息,務必聯係我。我們三家人,祖上是至交好友,又因寶藏的事,雖未謀麵,但也有一種親切之情,盼著讓何家孩子認祖歸宗。”
“沒問題。”晏風華笑著說——
出了津洺島,荊覓玉的腦海中一直在回想她和晏風華的這場對話。
雙方都沒有大破綻。
就是晏風華主動提出幫忙尋寶一事,她還沒想通。
荊覓玉攏了攏頭發,看一眼開車的晏玉。
他不多話。
她戳戳他,“喂,你會站在我這邊吧?”其實,她也是觀察到晏玉和晏風華的關係不善,才敢說。要是晏玉不站她,她可沒這麼大膽子。
“嗯。”晏玉沉沉地應了一聲。
回到家,荊覓玉洗完澡,看到他站在魚缸裡喂金魚。
他沒有低頭,僅是眸子往下,定在金魚缸。魚缸亮著燈,綠色水草輕輕搖曳。他的嘴角垂了下來。
荊覓玉踮起腳,從他身後環住他的腰,“彆喂太多,會吃撐的。”自從他用大黃雞壓過小熊之後,她沒敢告訴他,這金魚是她代秦修玉養的。
晏玉放下飼料包,拽開她雙手,轉過身來。
她這才看到他烏雲滾滾的墨瞳。
有時覺得他瞳孔的邊界太模糊了,現在這樣子倒是黑白分明。
荊覓玉正想說什麼,他卻猛地吻下來。
往常的性/愛,他總是遊刃有餘,她的生死都在他的掌控中。今天這樣狂野失控的咬噬還是第一次,甚至把她的唇咬破了。
這樣的他,很像溺水後的幾天。
她摟住他的肩。
他撕扯著她的睡裙。
“哎。”她身下一涼。
他第一次沒有前戲。
兩人滾到沙發,然後他抱她上床。
他自始至終都沒有說話,隻有她的叫聲不停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