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幅畫, 柳氏已經許久沒有拿出來看過了,許是存放妥當, 畫看起來並不太陳舊。
蕭贏展開畫卷, 在看到畫中人的一瞬間,眉頭輕蹙,但她沒有多言, 又仔細瞧了落款處的章印後,便將畫還與柳氏。
不料柳氏卻推拒:“左右我已嫁為人婦, 孫兒都有了,早年留著這畫, 就是為了有朝一日, 能做些什麼,如今它的用處已儘到, 我留著無用,倒不如姑娘收著罷。”
其實柳氏心裡, 也擔心留著這畫, 會招來禍端,既然蕭贏想要查明真相報仇,這畫給她是最好的。
蕭贏哪會看不出柳氏的心思,她也未點名道破, 隻將畫隨手收入包袱中。
柳氏猶豫再三還是問道:“姑娘接下來有何打算?依老奴愚見, 不論來日發生何事,姑娘定要保重貴體,蕭家……”
“隻剩姑娘這一絲血脈了啊。”
柳氏說著眉眼神態恍惚起來, 似是憶起了蕭家當年煊赫盛狀,一時悲從心來,淚流滿麵。
她顫著聲叮囑:“姑娘定要保重自己,哪怕這仇報不了,姑娘也一定要保全自己,為蕭家延續血脈……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隻要姑娘活著,蕭家血脈不斷絕,報仇就有望……”
柳氏一直以曾在蕭府為婢感到榮幸,主家供她衣食月例,教她讀書識字,琴棋書畫,又讓她習武自保,她能好好過這麼多年,都是主家給的。柳氏多年來銘記主家恩德,無奈人微力薄,能做的也隻有這麼多。
蕭贏從杜家離開時,留給柳氏一枚玉符,上麵存著一張召喚符,她交代:“若是遇到性命攸關之事,摔碎這玉符,便能脫險。”
或許柳氏一輩子都用不到這玉符,但隻要蕭贏在這一界,無論何時何人用了這玉符,她都能允諾現身。
村口稚兒三兩成群,你追我趕地嬉戲,老柳樹下,有耄耋老翁,躬身駝背,拄著木拐,在樹底下乘涼。
村民閒來無事,在樹下置了棋盤,聚在一處鬥棋猜賭好不熱鬨。
蕭贏剛走到杜家村口,便被一四五歲大的女童給撞了一下。
倒不是躲不開,而是怕這小女娃摔倒,索性任她撞來,把她扶住。
“小心一些。”蕭贏把人扶住後,叮囑一句,正要繞身離開,衣袍下擺卻被這孩子扯住。
“姐姐,你有吃的麼?我餓。” 四五歲的女童,臉蛋黑黑的,身上衣服臟破,也不知多久沒打理過了,不像是有父母親人養著的。
“走開!掃把星!喪門星!”
周圍有大一點的男孩見了,拿起小石塊朝女童丟過去,一邊丟一邊唱著不知誰編的童謠,內容都是罵這小女孩克父克母,禍害旁人的。
蕭贏捏住男孩丟過來的石子,手指一動將其碾滅成灰。
那男孩呆了一下,看向她的眼神有些畏懼,旁邊有大人看到這一幕,也嚇了一跳,麵上滿是戒備,邊訓斥男孩邊把他強行拉走,生怕男孩惹怒了蕭贏招來禍端。
蕭贏沒去看他們,摸了摸身上,發現沒什麼吃的,周圍也沒小販,便拉住女童的手:“走,我帶你去吃東西。”
若換成彆家孩子,村民怕是要上來質問她是不是拍花子,專門拐賣小孩的,而這小女孩被蕭贏帶出村子,都沒見人出來多問一句。
路上遇著村民,大都一臉嫌棄地避了老遠,生怕惹上晦氣似的。
“你叫什麼名字?”
“我沒有名字,他們都叫我掃把星,姐姐,掃把星是什麼啊。”
幾歲的稚童,甚至還無法明白什麼叫惡意。
蕭贏沒有給她解釋什麼是掃把星,隻是給她起了一個新名字。
“你是有福的孩子,就隨我姓,叫蕭福罷。”
蕭福自打記事起就沒人養她,餓了就吃草根野菜,或者山上的野果子,村裡有不忍心的大人,給她送點吃喝的,總之就這麼湊合著長到了五歲。
她其實知道村裡人都不喜歡她,所以見到蕭贏這個村外人的時候,才敢衝過來向她討要食物。
蕭贏帶著蕭福先到客棧洗漱換了衣物,隨後到酒樓吃了一頓,小孩子腸胃不好,又長期缺乏營養,不能吃太油膩的,所以她點的都是一些清淡溫補的食物。
蕭福似是怕蕭贏把她丟下,所以走到哪兒都拉著她的手,緊緊的不肯鬆開。
收拾乾淨的蕭福,雖瞧著還是黑瘦猴兒似的,但秀氣的五官眉眼已經能顯露出來,再過些年少說也是一個清秀佳人。
黑藤原本纏在蕭贏小指上睡覺,感覺到身邊多了陌生氣息,便慢悠悠醒了過來。
它趁蕭贏不注意,爬到了蕭福肩膀上,本想嚇唬這小瘦猴一下,不想蕭福見了它,竟然一點都不怕,明亮清澈的眼睛笑得眯成小月牙。
“姐姐,這是什麼,是小蟲子麼?”
“它叫藤崽。”
“它為什麼老爬到我頭發上啊,姐姐幫我梳的頭發都亂了。”
“它是想找個地方窩著睡覺,藤崽,過來。”
聽到主人的命令,黑藤甩了甩小尾巴,重新爬回蕭贏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