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於樂一行人的到來引發了靈者們的一陣騷動, 因為和安於樂的宿怨, 他們可不想腹背受敵。而且看他們的樣子,像是與那人偶妖之子有私緣,說不得他們會臨陣倒戈,和那人偶妖一起對付他們。
文老看事情快要無法控製了, 立馬命令道:
“列陣!”
地上立刻浮現出莊嚴的金色的光。
磐和喵大人的感受尤其明顯, 他們直覺這個法陣和以往他們見過的所有法陣都不同,給他們的壓迫感十分厲害。
而祁易水, 他和那個人偶妖一起, 就站在法陣的正中心!
他們不知道祁易水的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但他們明確的感覺到,他原本一身的靈力已經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濃重的妖氣!
也就是說, 這個法陣也在針對著祁易水!
“住手!”磐瞳孔放大, 毫不猶豫的舉起長劍攻擊向列陣的靈者。
靈者們早就提防著磐這幾個後來的不明陣營的家夥,他一出手, 立刻有一群靈者上前擋住磐,不讓他妨礙到陣法的施展。
一時之間, 磐寸步難移,更彆提破開陣法了。
文老和其他三位靈界最強的靈者一起站在陣眼,催動著法陣的運轉。他們一邊用著儘可能最快的速度完成法陣, 一邊暗自警戒著邪主的動作。
他們全身上下每一塊肌肉都緊繃著, 邪主的強大他們之前也見識過了, 這是他們從沒有遇到過的強敵。要阻擋下邪主的每一次攻擊, 他們連一半的把握都沒有。
然而,高座上的那個男人似乎一點想阻擋他們的意思都沒有,至始至終都是笑盈盈的看著他們,就好像是在看一群跳梁小醜一般,任由他們垂死掙紮。
文老心中不安,邪主的反應實在是讓人感覺不對,但這個法陣明明就是當初封印了他的那個法陣,他怎麼會是如此悠閒的反應?
喵大人身下已經聚滿了一大灘的血,它黑色的皮毛被鮮血浸透,顯出瘦小的身軀,可憐又狼狽。它的視線已經開始模糊了,法陣發出的隱隱威壓讓它更加難受。儘管它已經看不清東西了,它卻依舊仰起頭,嗅著空氣中蕭沐的位置。
喵大人知道磐和屍花也趕來了,在昏迷前的最後一瞬,它拋下了自己作為貓妖天生的驕傲求道:
‘人偶妖封印了水水的記憶,他是個好人,求求你們,你們把祁易水救出來!’
他不記得他了?!
安於樂呼吸停了一拍,和磐不經意的對視上,兩個有仇的男人之間突然有了默契。
磐發了這麼久的瘋,終於暫時冷靜下來了,他給了安於樂一個眼神:
你去救他,我拖住這裡。
安於樂秒懂,扭身攻向邪主。
一邁入法陣,安於樂渾身跟火燒一樣疼痛,經脈裡的靈力被法陣快速的抽走。他的靈力是由邪魔外道強行催發出來的,靈力中自帶了渾濁的邪氣,這也是他在靈界不受歡迎的原因之一。
他都如此難受,站在法陣正中心的祁易水該是如何難受?
安於樂狠狠咬破舌尖,噴出一口舌尖血,法陣對他的壓製暫時減輕。他手裡捏著兩道符,符在空中炸開,變作混擾感官的粉塵,腰間的長鞭被他取下,一甩長鞭,長鞭如蛇一樣靈活的遊向蕭沐,卷上蕭沐的腰。
安於樂一扯長鞭,長鞭那頭紋絲不動。
他心裡焦急,手上用滿了十分的力道,長鞭那頭依舊不動如山。
這該死的人偶妖!
粉塵散去,拽住鞭子另一頭的人卻是安於樂萬萬沒想到的人。
“祁易水!你鬆開!”
少年握著長鞭的骨節發白,冷淡的看著安於樂。安於樂就算知道了少年很可能已經不記得他們了,驟然看到昔日像個小太陽般溫暖的少年麵色含冰的模樣,心裡還是一陣揪疼。
小花妖們的話閃過安於樂的腦中。
‘你喜歡他。’
安於樂拿著長鞭的手攥的死緊,似乎隻要他鬆開手,就要失去重要的寶物:
“祁易水!你說過我們是朋友的!人偶妖不是好人,你相信我!過來!”
“說夠了麼?”邪主突然插入兩人中間,手搭在長鞭上。
安於樂長鞭另一頭的拉鋸的力氣突然消失,長鞭從中斷開。這條長鞭是和安於樂靈力相連的命器,長鞭一斷,安於樂立刻受到嚴重的反噬,七竅流血,口中狂吐鮮血。
無法抵抗的強大,可怕,危險,像無儘的深淵。
命器作為靈者最重要也是最強大的靈器,一生隻能擁有一個,靈者們從沒有見過有人能夠這麼輕易的將靈者的命器直接損壞。
現在失去命器的安於樂,連一個九歲幼兒都可以隨意將他殺死。
邪王扯下纏繞在蕭沐身上的鞭子,讓少年倒入他的懷中。他滿足的喟歎一聲,一點也不把這群靈者放在眼中:
“真是太弱了,連命器都不過如此。”
磐眼見拖不住法陣的完成了,安於樂這邊又掉鏈子,再管不得法陣對他的壓製,不顧一切的衝向法陣內。
才走了兩步,磐就如同逆水而行,腳上有千斤之力壓著他。他艱難的抬起手,把長劍拋擲過去。
邪主側頭,一揮衣袖,長劍就被邪氣吞噬得一乾二淨。
“這還有一個主動送上門的千年的小鬼呢?”
“放、了、他。”磐額角青筋暴起,汗如雨下,吃力的走著。
邪主不懷好意的笑著,一把把蕭沐推出去:
“吾兒,我給你一個機會,你願意和他們走嗎?”
磐的眼睛亮起:
“祁易水!記起來!你不是他的兒子!你是作為人類活了十八年的祁易水!”
蕭沐被推的一個踉蹌,目光撇過磐,磐臉上的希冀和那隻黑貓如出一轍。他漠然的收回視線,乖巧的回到邪主身邊:
“我是您的,父親。就算死,我也會死在您的身邊。”
“好好好,我的好兒子!”
“不!”磐催動著渾身的鬼力,眼中似有地獄黑火在燃燒著。
溫和的祁易水,暖笑的祁易水,會偷偷給他帶酒的祁易水……
和眼前這個不記得他們的祁易水。
“啟陣!”蒼老的聲音響起。
磐驚恐的回頭,原來鎮邪陣在他們和邪主對峙的時候已經被靈者們完成了。
“不準啟陣!”
身體傳來撕裂的疼痛,磐從不懼怕自己的死亡,卻害怕祁易水會死亡。
他死了,不過世上少了一個不甚重要的鬼物。而祁易水死了,他的世界再無光明。
他猛地轉頭,對著邪主道:
“不要傷害他,讓他離開!”
邪主上前兩步,比起已經半跪在地上的磐,他的樣子簡直是輕鬆得過分。不僅邪主完全不受鎮邪陣的影響,蕭沐看起來也比磐輕鬆不少。
畢竟,邪主為了續住蕭沐心臟的使用期,手也不抖的往他體內灌輸了他自己的三分之一的修為。
而隻剩下三分之二修為的邪主,在如今的世界,還是無人可敵,強大到讓人絕望。
他這些天一直都是好心情,今天這個時候,心情簡直是好到了極點,全身上下都流通著愉悅的情緒。他炫耀道:
“你看,不是我不讓他走,是他自己不願意離開我。”
以前把他牢牢鎮壓住,上千年都無法逃脫出來的法陣,現在也不過如此。
這群人,根本發揮不出來法陣的真正威力!
邪主完全的放鬆下來,把這一切都當做一場遊戲,看著法陣那頭辛苦支撐法陣的人,閒適的挑選起了適合蕭沐使用的心臟人選。
就是這個時候!
小花妖們在暗中蟄伏了許久,終於等到了邪主放鬆下來的時刻。
它們知道它們絕不是邪主的對手,連他正麵一擊都無法承受,所以它們就一直忍耐著,克製著。
如果它們一直等不到這個機會,它們就陪著祁易水一起死。
如果祁易水沒事,它們會用一輩子的時間,耗上生命等到一個機會。
一個足以喚醒祁易水記憶的機會。
所幸,它們等到了。
小花妖們燃燒著自己的妖力,親手把自己煉化,從自己妖晶中提煉出最寶貴的妖心,毅然決然的衝向了蕭沐。
吃了我吧,這樣你就能記起有關於我們的一切。
小花妖的動作很突然,邪主知道後頭又有一個不怕死的妖怪靠近,但他沒當一回事兒。
後來,他回憶起這一天,發現這是他這輩子做過的最後悔的一件事。
蕭沐麵色不動的把嘴裡要化開的丸子包裹起來,壓在舌下。他陡然彎腰,捂住腦袋,痛苦的叫了出來:
“啊!好疼!”
邪主連忙過來,掐住蕭沐的肩膀:
“怎麼了!”他探入邪氣,愕然發現他之前用來封印蕭沐記憶的邪術被破解開來了。
“放開我!”
蕭沐捂著腦袋,用力的拍開邪主的手,他周身的靈力也開始重新湧現出來。
邪主目光冰冷,不是因為蕭沐拒絕他的動作,而是想起了剛剛那個趁機過來做手腳的小妖怪。他一時大意,竟然被人鑽了空子!
“吾兒……”
“我不是你的兒子!”蕭沐痛苦的後退。
“祁易水!過來!”磐喊道。
“你們特麼給我滾!”邪主暴怒,再也沒心情戲弄眾人。
他氣勢暴漲,無數條黑影從他腳下四散而出,那黑影離開邪主後便化身一個個等身大小的人偶,把法陣撕咬出裂痕來。
法陣一破,文老等靈者受到反噬,紛紛倒地吐血,無法起身。
邪主一步步走向目露掙紮的蕭沐,蠱惑著他:
“過來,你是我的孩子,我一手創造出來的孩子。”
“這個世界上,隻有我們兩個是最親近的。”
“你應該站在我的身邊。”
“不!”蕭沐搖著頭後退,目光一點點清明起來。
邪主一看,立刻招出兩個讓祁易水無比熟悉的人偶來。
“你聽聽看,他們在說什麼?”
“……爸爸,媽媽?!”
那兩個人偶臉上帶著祁易水熟悉的笑容,慈祥的對著祁易水說:
“水水,聽他的話,他才是你的親人。”
“你要乖一點,水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