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充斥著令人尷尬的沉默。
肖木安靜的坐在床上, 似琥珀般乾淨的眼睛倒映出施季庭猙獰的麵部表情。
也許是平日裡施季庭的小師弟對他太予取予求了, 施季庭在他的麵前越來越不加以掩飾真實性格,不管他對他的小師弟做出多麼過分的事情, 小師弟總會可笑愚蠢的相信他這個師兄是為了他好。
施季庭理了理淩亂的頭發,深吸一口氣,隨意的扯出一個笑容:
“這個不重要, 你自己的畫呢?你應該畫完了吧, 給我。”
肖木沒有說話, 將頭偏在一邊,施季庭早就習慣了少年沉默寡言的性格,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快步走到小木桌前,拿起桌上放得很隨意的畫卷。
“這個就是?”
得到肖木確切回複的施季庭狐疑的看了肖木一眼,動作粗魯的展開畫卷。
質量本就不是那麼好的畫紙立刻被捏出一個無法忽視的褶皺, 邊角的地方甚至裂開一條細小的縫。
畫卷初展開一個巴掌大的寬度, 明豔到詭麗的調色就讓施季庭狠狠的皺起眉頭。
明豔詭麗的色塊纏繞在一起, 交雜出如軟刃般柔軟又鋒利的攻擊性,在悄無聲息中插/入人的心臟。
好奇特的顏色,從未見過的顏色!
施季庭的呼吸加重。
他為什麼從來沒想過能調出這樣的顏色!
這樣富有攻擊性又抓人眼球的顏色, 完美到不可思議!
施季庭一下將剩下的畫卷完全展開, 整個人仿佛被施展了石化魔法般僵直住。
他的眼珠子一動也不動,呆滯得像是拙劣的雕刻師手下的人物石像。忽然,他的眼睛有亮光閃爍,接著便是一團要燃燒掉他靈魂的火焰自心底生出, 迅雷不及掩耳的席卷全身。
他甚至克製不住顫抖起來。
嫉妒,瘋狂的嫉妒。
為什麼有些人生來就能這樣那樣,擁有著彆人夢寐以求的天賦?
為什麼這樣的天賦不是他擁有的?!
不公平,不公平!
明明他擁有最好的資源,還有大把大把的錢,大把大把的時間,卻比不過肖木的練習作!
施季庭顫抖的手指伸向畫中的大怪物,在即將碰到的一瞬間觸電般的收回了手。無論哪個角度,畫中的怪物都似笑非笑的盯著手持畫紙的人。
它的眼底是墮落,是惡德,是勾/引,撕開一切夢幻的假象,是最真實的最引起腎上腺激素急速飆升的危險的瘋狂。
施季庭呆呆的站著,耳邊似有低喃。
‘喜歡我麼?’
喜歡。
‘占/有我吧。’
占/有你……
“咚、咚、咚……”
是什麼的聲音,在胸口跳動的,巨大的噪音。
他聽到自己的聲音說:
“師弟,這幅畫就夠了,我會拿著它報名的。”
少年沉默的看著目露癡狂的男人,眼神中帶著清明的審視。
良久以後,施季庭聽見少年清脆的聲音:
“我知道了。”
施季庭小心翼翼的抱著畫匆匆離去。
外頭雷聲響起,剛剛還豔陽高照,現在烏雲就一層層的包裹住了天空。
肖木站在廁所的鏡子前,鏡中的少年瘦弱又蒼白,羸弱得好像一隻剛剛出生還沒有睜開眼睛就被拋棄的幼貓。
他隨手扔掉銀色拐杖,雙手撐在洗手台上,貼近鏡中的少年。
他歪了歪頭,鏡中的少年也歪了歪頭。
他自言自語道:
“師兄他在騙我。”
“他一直在騙我。”
少年覺得自己這時候應該很難過,任哪個人知道自己以前憧憬崇拜的人一直在欺騙利用自己都會難過吧。
他湊近鏡子,鏡中的少年突然看起來有點陌生。
鏡中的少年眼中仿佛吸納了一個無底的深淵,蒼白病態的臉上,有著一個止不住的大大的笑容,略長的虎牙抵在下唇,簡直就像是一個依附在黑暗中生存的奇異生物。
肖木摸了摸自己的嘴角。
啊,是我在笑。
我好像有點奇怪。
…
距離高考不到百天。
後黑板的高考倒計時從100改成99的時候,班級裡的人或多或少都升起了一些緊迫感,坐在最後排的幾個問題學生也開始偶爾翻翻課本。
這種氛圍下,一個人就顯得格外突出。
他上課不是發呆就是睡覺,作業也沒有交過,書本乾淨得像是剛剛發下來的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