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季庭被捕’這一微博熱搜上排行的時候, 大部分人都一臉莫名。
施季庭是誰?他是娛樂圈的人麼?為什麼會出現在微博熱搜上?
點進去一看的時候, 才有人了然,原來這個人就是前階段名聲很大的《獸》的作者。這個本該前途無限的天之驕子竟然時隔不到一個月, 就因為殺人未遂被捕,簡直荒誕搞笑。
施季庭好歹還算有點公眾知名度,而他殺人未遂的對象確確實實是無人知曉的人物。肖木, 一個從來沒有聽到過名字的無名小卒, 施季庭究竟為什麼要殺他呢?
難不成是情仇?
事情很快鬨大, 不到半天功夫,微博上關於施季庭的第二個熱搜出現。
‘施季庭非《獸》原畫作者’
這件事情可跟施季庭殺人事件一樣勁爆,或者說,施季庭這個人的名氣就是寄托在這一幅畫上,大眾因為這幅畫所欣賞認可他,也會因為這幅畫唾棄厭惡他。
他因為這幅畫曾被捧上多少的高度, 就會被它打落多深的低穀。
“我就知道, 這個人之前的畫風和這個差得也太遠了, 一看就知道不是自己畫的!”
“說什麼本世紀最傑出的新時代畫家,就是一個偷彆人東西的盜賊!”
“騙子!小偷!沒臉沒皮的殺人犯!”
“這個人的手不配拿畫筆!”
無數的記者爭相想要采訪到這個被關押起來的犯人,拿到第一手資料。
他為什麼要殺人, 被害者和他是什麼關係, 原畫作者是誰,他為什麼要剽竊他人作品?
“要我說,說不定他偷的不止是一張畫,說不定他之前的作品也是偷彆人的, 找代筆誰不會啊?我要是有錢,我也能當新時代傑出畫家。”
被關押起來的施季庭痛苦的抱著頭,企圖逃避一切。他發了瘋的堵住耳朵,不想再聽到任何一句關於他的質疑。
他知道,知道他完了,他的人生,他的一切都完了!完了!
彆人都會說他些什麼?!說他是垃圾!垃圾!!
都是他的錯!肖木!!!
“都是他的錯,都是他的錯!是肖木的錯!!!”
“什麼?說清楚?”
“都是他的錯,是肖木,他騙了我,是他騙了我,不不不,他不是肖木,他不是人,肖木他不是肖木,他是怪物,他明明說好他隻有一個人的,要是隻有一個人,我就還是我,我不會被捉到的,你們沒有抓到我,沒有……!”
施季庭用力的抓著頭發,幾撮黑色的頭發被粗暴的扯下,他一會兒捂著頭,一會兒捂著耳朵,又怒又笑,即便警察銬住了他的雙手,他依舊癲狂的抽動著,雙眼充滿血絲。
情緒激昂間,帶血的唾沫飛濺。
“都是我的,哈哈,都是我的——!”
……
施季庭的新.聞很快就報道了出去,前不久還以他為榮的國美對這個曾經的學生閉口不談,擁有敏銳嗅覺的新聞人很簡單的就把目光鎖定在了施季庭想要殺害的對象身上。
肖木。
他們動作迅速的挖出了肖木的身份,這個年僅十八的少年算是施季庭的師弟,兩個人的相處很少,但往深處挖掘,他們卻發現每隔一段時間,施季庭就會去找肖木一次。
而那每一次的時間,就是施季庭創作出作品的時間。
《獸》原畫作者幾乎可以百分百確定是肖木了。
如果原畫作者是肖木,他們就可以理解為什麼一個新晉天才畫家會這麼自毀前程的在這種緊要關頭做出這種行為。
這件事在短短幾天內就傳播得非常廣,網友們甚至都拿起‘新時代’‘傑出’‘天才’等字眼開起玩笑,什麼‘那你很新時代哦’‘我覺得你是個傑出的××’‘不愧是你,夠天才’的句式相應出現,影響惡劣到最正式的官方新.聞台都坐不住了,決定親自下來采訪。
采訪的對象就是肖木。
這一個自事情發生起就一直不做聲的少年,他就好像是太陽下的影子,無聲無息,沒有存在感。
這個少年在警察局錄口供的時候,平靜的不像是剛剛經曆了一場可怕的凶案,他一板一眼的把事情陳述下來,甚至沒有帶有個人感**彩,就像是在說著一個故事的大綱。
網上全在議論施季庭的時候,他甚至沒有出過一次麵,這個最應該痛罵指責施季庭的人,從頭到尾都沉默得不像是一個受害者。
是害怕麼?還是膽怯?
記者在來到肖木家前,在心底描繪出一個膽小怯懦的少年形象。
他知道肖木是一個孤兒,平時又沉默寡言,前階段剛剛輟學,身邊隻有一個好朋友,又發生了這些事,這樣的孩子有一些心理問題是非常正常的一件事。
他做好了充足的準備,無論采訪對象是個多古怪的孩子,他都會想儘辦法的幫助他。
在了解了肖木這十八年的人生所經曆的一切後,記者由衷的對這個孩子感到心疼,並且在來之前就決定了要是這個孩子確定了心理有障礙,他會替他聯係心理醫生。
到了約定的時間,記者敲了敲肖木家的門。
門應聲而開。
蕭君一把門打開,帶著記者和攝像師們走了進來。房間裡被收拾的很乾淨,看不出之前血流滿地的樣子。
記者和蕭君一互相打了個招呼,蕭君一進房間把肖木領了出來。
攝像師早打開了鏡頭,對準了裡頭的屋子。
鏡頭裡出現了一個身形削瘦的少年,年不過二十,皮膚是少見太陽的病態蒼白。他全身上下的顏色似乎都凝聚到他的黑發上,一頭黑色碎發深邃得像是用畫筆塗上的一樣。
寡淡的嘴唇時常向下攏拉,看人時的目光輕飄飄得仿佛沒有落點,在離他們很遠的地方獨自坐著。
這確實是一個如記者預料的孤僻冷淡的孩子。
他安靜的待在一個地方的時候,就像披上了一件隱身衣,自動和人劃開一道界限。
記者斟酌好語氣,麵上帶著和善的微笑,開口做著自我介紹。他深諳講話的方式,一開始沒有直達主題,而是聊些家長裡短,試圖拉近雙方的距離,降低少年的抵抗情緒。
然而,這個一向有用的方法在肖木這裡跌了跟頭。和他搭話的隻有肖木身邊的蕭君一,讓記者不至於那麼尷尬。
肖木安靜得像是不存在一樣,指尖上還沾染了一點白色的顏料。
聊天陷入僵局,一旁的攝影師看的都焦急。這時,記者道:
“你很喜歡畫畫麼?”
一直麵無表情的少年臉上一動,終於把焦距鎖定在了記者身上。
這場采訪終於開始進入正常的軌道。
剛剛還像一個精致的沒有生命的人偶的少年提及自己感興趣的領域,眼神中閃爍著亮眼的光芒,有一團火焰將他自己點燃,燃燒出他驚人的生命力。
隻有這個時候,他才是鮮活的人,他身上散發出的光彩,足以讓所有人矚目。
攝像師和記者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目光一瞬不瞬的停留在少年身上。
少年將人帶入自己作畫的房間,隨意讓記者拍攝自己的作品。
心跳一下快過一下,記者莫名的緊張起來,下意識的覺得——
他將要看到的東西,是能夠讓世界所震驚的奇跡。
這一個稱得上瘋狂的念頭,在這眾多畫作麵前,成為了一個再真實不過的評價。
記者和攝像師幾乎無處下腳,小心翼翼的墊著腳尖收著肩膀走在裡頭,生怕不小心磕著碰著什麼。
難以描述現在是什麼心情,再多華麗的辭藻到了這裡都顯得蒼白無力。
就像是愛麗絲夢遊仙境一樣,攝影師和記者突然闖進了一個奇異絢麗的異世界,每一張畫都像是一個通往異世界的路口,隻一眼就能吸走人的魂兒。
攝影師的鏡頭久久對在一張畫上,畫中有一位身穿紅色嫁衣的少女。攝影大哥不自覺的跟著畫中的人笑了起來,笑著笑著就哭出了聲。
年過四十的老男人在彆人麵前就這麼稀裡糊塗的哭出了聲音,實在是尷尬,可這兒卻沒人能夠嘲笑他。
在一瞬間,攝影大師想起了很多。
想起了他的初戀,想起了他的老婆,然後又忽然想起了他很早就離世的姥姥。
他還記得很早很早以前,他姥姥搖著蒲扇,跟他說那紅花頭,對杯酒。他以為早就模糊的老人的形象在這時候又清晰起來,姥姥總喜歡一遍又一遍的說著那段往事,似乎她一生最美好的記憶都停留在了那一刻上。
明明畫中的新娘在微笑,攝像師卻感覺到了一股無法忽視的悲傷。
今天回去以後一定要好好陪陪老婆。
想起老婆臉上出現的皺紋,以及發間隱約的白絲,攝像大哥突然覺得這些年自己還是虧欠了她很多很多。
記者沒有再說話,鏡頭從每一張畫上慢慢的移動,將每一張畫都收進鏡頭裡,沒有漏過任何一張。
這個視頻放出去後,任誰也不會再懷疑這個年僅十八的少年就是創造出《獸》的那個天才。
有過之而無不及。
天才,就是遠遠超出常人認知,讓人無法質疑,更無法複製的存在。天才就是在沒有出現前,旁人萬般幻想萬般推測,都無法想象出萬分之一的存在,直到他出現了,人們一提起他,就會在腦中自然而然的浮現——天才。
人們之所以喜歡《獸》,不僅僅是因為它獨特的畫法,綺麗的畫風,絕大部分是因為它創造了一個世界,將這個世界破開一個小口兒,供給他們窺探。
房間正中心放著一副還未畫完的畫,它很獨特,和周圍的畫有著鮮明的區彆。
它的顏色可以說得上非常單一,幾乎全用大片的白色鋪蓋,可能是因為還沒有畫完的緣故,並不能看出畫的是什麼。
然而,就是這麼一副簡單的未完成的畫,莫名的抓人眼球。
記者雙手拿著錄音器,臉上滿是敬意。現在他身前站著的已經不是一個年滿十八的少年,而是一位值得人尊敬的藝術家。
無關年齡,無關名氣,無關地位,隻是單純的由內而發的崇敬。
他的話題也徹底從那些無趣的人身上轉移開,隻問少年關於畫,關於思想的事情。
至於施什麼的是什麼人渣雜碎,已經完全不重要了。
話到尾聲,實際上已經超出原定時間很久了,記者和攝像大哥仍然有些不願離去。他提出心裡頭的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