蟲子的速度太快了, 眨眼間就爬向了眾人,可偏偏火車的過道處太狹窄,擁擠之下一群人根本沒辦法快速跑過去。
落在後麵的同學隻能選擇爬上火車頂部, 也包括阮清, 他一開始走在了最前麵,此刻逃跑自然就落在了最後麵。
同樣落在最後麵,還有被阮清救下的那位男同學。
男同學的腿受傷了, 走路都有些一瘸一拐,爬的自然是更加的艱難了,他的臉上帶著深深的恐懼和害怕,整張臉都有些扭曲了。
他很想爬快一點, 但腳踝鑽心的疼痛讓他有心無力,甚至差點沒抓穩的掉下去。
他低頭看了看腳下蠕動著爬上來的蟲子,又看了看他身前不遠處的阮清, 最終眼底閃過一絲陰冷和狠意。
隻要有人掉下去,蟲子必定會蜂窩而上, 說不定就會放棄追捕其他人。
人在陷入絕境的時候最能考驗人心, 哪怕對方剛剛救過他, 為了活下去也會毫不猶豫的對人下手。
人性, 向來如此。
他不想死,要怪就隻能怪他心軟救了他, 男同學悄無聲息的朝著毫無防備的人伸出手。
然後, 拉了個空。
他在伸手的瞬間,隻超過他半個身的人扳著火車沿的邊緣,一個利落的翻身,穩穩的落在了火車頂部。
姿勢帥氣又乾脆,在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 帥的讓人心臟砰砰直跳。
男同學的表情出現了一瞬間的空白,伸出去的手就那樣僵在了半空中。
不是說......弱的......跑都跑不動嗎......?
阮清落下時是蹲著的,他維持著蹲著的姿勢,就那樣居高臨下的看著男同學,低眉淺笑的好心提醒道,清冷的聲音悅耳動聽。
“同學,蟲子馬上就要爬到你身上了。”
火車頂部的風是很大的,阮清微長的頭發被風吹開,露出那張精致瀲灩的臉。
他此時眼角微彎,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低眉淺笑的模樣足以讓整個世界黯然失色。
甚至在他的映襯下,就連這個腐朽恐怖的世界似乎都溫柔了很多。
男同學離的實在是太近了,他在阮清輕笑時瞳孔就放大了幾分,臉上的表情更加的呆滯了,大腦也出現了一瞬間的空白。
他在說什麼來著,好像是蟲子。
蟲子什麼。
快,快......爬到他身上了!!!?
男同學瞪大了眼睛,這才反應過來,踩著火車的腳快速用力,一個借力一躍而起,穩穩落在了火車另一端的頂部。
那動作根本不像是腿受傷了的人,也根本不是一個普通同學能做到的。
阮清沒有絲毫的意外,他緩緩站了身。
風吹起兩人的頭發的衣服,隔著中間的裂縫遙遙相望,而他們裂縫的下麵是在不斷攀爬的蟲子。
就宛若頭頂懸著一把刀,死亡如影隨形。
男同學臉上的恐懼早已消失,臉也變了一副模樣,正是相片上肖明宇的樣子。
他看著阮清冷冷的開口,“你是何時發現的?”
“在火車加速的那一秒。”阮清輕輕的開口。
“太巧了。”
阮清向來不相信巧合,那麼多巧合堆積在一起,那就絕對是有人引導的必然。
他進入空間爆炸是必然,他快要上車火車就加速是必然,火車車頭淪陷出故障也是必然。
而這些必然的目的,顯然是想要殺死他。
“你想殺我。”阮清的語氣沒有害怕也沒有不安,更沒有生氣和怨恨。
“為什麼?”
肖明宇沒有回答,他深深的看了一眼阮清,接著快速後退了幾步,退到邊緣一躍而下,最終消失在了黑暗中。
阮清見狀快速追了過去,然而他的速度慢了幾分,等他跳過裂縫過去,早已不見肖明宇的身影。
阮清垂下眸,神色淡淡的看著肖明宇消失的位置,內心一片平靜。
沒關係。
隻要他的目標是他,他早晚還會再次出現,他總會有機會堵到他。
蟲子已經快要爬上車頂了,阮清快速在火車上奔跑,追上了前麵的同學。
這些蟲子主要是太多了,力氣並不是特彆的大,火車的擋風玻璃就足以將其擋住。
阮清毫不猶豫的一躍而下,接著撬開了下麵車廂的門,其他同學見狀都選擇了進入火車內部,接著關死了所有的出入口。
同學們在確定蟲子進不來後,臉上的恐懼才稍微減淡了些,驚魂未定的坐到了位置上。
阮清掃了車廂裡的人幾眼,人比之前少了十幾個人,但卻多了幾個陌生的麵孔,這幾人一開始應該在彆的車廂。
火車車頭淪陷了,後麵還追著數不清的蟲子,而他們除了坐以待斃之外,似乎再也沒有彆的辦法了。
有同學在低聲啜泣,絕望和壓抑在車廂裡蔓延。
“這是誰的噩夢?”有同學站了起來,他冷冷的看了看四周。
“我希望你能自己站出來。”
他的視線從車內每一個人身上掃過,似乎企圖找出那個人,“你總不想拖著全車人替你陪葬吧。”
噩夢世界依托於入夢者存在,隻要入夢者死亡,那麼噩夢世界自然會消失。
他們不一定能從現實醒來,但進入其他人的噩夢世界不一定有這麼危險,起碼情況不可能比現在更糟。
那同學的話音落下後,車廂內陷入了死寂,無一人站起來,也無一人開口。
也許入夢者不在這節車廂,也許入夢者不敢站起來。
因為所有人都知道,入夢者站出來必死。
最壞的情況是直接被同學們殺死,最好的情況也會被趕下車,被外麵的蟲子吞噬殆儘,怎樣都逃不開一個死字。
可若是入夢者不站出來,他們全車人真的會被他拉著陪葬。
死亡的恐懼讓車上的同學開始互相猜忌了起來,一時間看向其他同學的目光,都帶著懷疑和猜忌。
其中最被懷疑的,就是角落裡蹲著瑟瑟發抖的一位同學。
那同學在現實世界有一次看見蛇害怕的跳了起來,這事兒不少同學都知道。
那同學本就處於崩潰的邊緣,這一被懷疑,直接反應激烈的大喊了出來。
“不是我!我不怕蟲子!這不是我的噩夢!”
但這在其他人看來,就是那同學心虛的表現。
知道那同學害怕蛇的同學看了那同學一眼,他小聲的開口,“可是你害怕蛇,你還被蛇嚇的摔倒過。”
“而且,而且蛇和蟲本來就沒什麼區彆。”
這句話讓全車人都看了過去,一開始說話的男同學冷冷的開口。
“剛剛追我們的蟲子中,也有長的跟蛇差不多的蟲。”
“不是的,不一樣的。”那同學崩潰的快哭出來了,但他卻百口莫辯,他隻能帶著祈求的看向其他同學,“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蛇和蟲子根本就不一樣,我害怕的真的不是蟲子。”
然而懷疑一旦產生,罪名幾乎就已經成立了,哪怕那同學拚命的解釋,落在他身上的懷疑的目光也還是越來越多。
那同學崩潰的抱著腦袋,蹲在了地上。
阮清對那同學是有印象的,當時他在翻上火車頂時,那同學是打算反手拉他一把的,隻是看他自己翻上去了,才繼續往前跑了。
阮清站了起來,他緩緩走到那同學麵前,朝著那同學伸出了手,接著溫柔的開口,“同學,你先冷靜一點。”
“我相信你不是。”
阮清的溫柔不摻雜任何東西,是一種純粹的溫柔,恍若能安撫一切恐懼和不安。
他說著還朝那同學輕輕的笑了笑,那笑容絲毫不帶攻擊性,讓人忍不住親近。
在這個滿是瘋狂的世界裡,仿佛是唯一的溫暖,也仿佛是唯一的救贖。
那同學本來都崩潰了,但在阮清走到他麵前後,表情出現了一瞬間的空白,整個人都安靜了下來。
車廂內的其他人也同樣如此,看著阮清久久都回不過神來,似乎連恐懼都忘記了。
那同學離阮清最近,也最能感受到那份溫柔,他呆呆的看著眼前纖細漂亮的手,顫抖的伸出了自己的手,想要將自己的手放入阮清的手中。
但在看見自己的手上全是臟汙時,他下意識將手瑟縮了回去,似乎是有些自卑。
所有人都知道那不是自卑,而是怕自己弄臟了對方,那是一種近乎褻瀆神明的罪惡感。
少年笑起來的模樣,就像是悲憫眾生的神明,仿佛擁有安撫一切負麵情緒的力量,也讓人無條件的信任他。
阮清見狀也沒說什麼,他轉過身看向其他的同學,語氣充滿安撫的開口,“大家也冷靜一點。”
“入夢者不一定就在車廂內,我們這樣隨意懷疑,隻會傷害到無辜的人。”
大部分同學都冷靜了下來,顯然是將阮清的話聽了進去,越到危險的時候越不能亂。
但也有同學沒聽進去,就比如旁邊一位戴著眼鏡的男同學。
他顫抖著看向了阮清,語氣充滿了害怕和不安,“我看你......就是那個做噩夢的人吧?”
“一開始就是你提議去車頭看的。”
那男同學的話讓整個車廂陷入了死寂中,所有人都直直的看向了說話的同學。
戴眼鏡的男同學被看的不安的縮了縮,但他還是咬牙繼續道,“他為什麼知道那個同學不是,說不定就是因為他才是那個做噩夢的人。”
一般人被懷疑都會不安和害怕,但阮清沒有,他就那樣靜靜的看著那男同學,語氣也充滿了平靜。
“不是我。”
戴眼鏡的男同學聞言看向阮清,充滿質問般的開口,“如果你不是做噩夢的人,你為什麼要站出來?你為什麼要說會傷害到無辜的人?”
男同學越說越肯定,“隻有真正的罪魁禍首,才知道被冤枉的人有多冤枉。”
“你肯定就是做噩夢的那個人。”
車廂內再次陷入了死寂,幾秒後反駁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靠窗的小姑娘小聲的開口,“他剛剛已經說了不是他了,那肯定不是他。”
小姑娘的話打破了死寂,其他同學紛紛開口。
“我也覺得不是他,我相信他。”
“肯定不是他啊,他不是都否認了嗎?”
戴眼鏡的男同學:“???”
不是,他說不是你們就信了?
男同學恨不得搖著這群人的肩膀,問問他們今天出門是不是沒帶腦子。
但他隻能強忍住心底的無語和暴躁,男同學抿了抿唇,小聲的開口,“可是,我還親眼看見他把那位腳受傷的男同學,推下火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