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以為顧逸邇是那種非常強勢的女生,做什麼事都果斷乾脆,卻沒想到她也有犯彆扭的一天。
“司逸,等下回教室咱們互相討論一下吧,怎麼把寫的不好的地方改過來。”
身後的孫杳聲音甜甜的,語氣中夾雜著試探和緊張。
司逸語氣淡淡:“哦,可以啊。”
顧逸邇忽然停住了腳步,轉頭對那兩個約定好了的人說道:“你們寫的不好的地方都一樣,就算再怎麼討論也是沒有用的。”
孫杳嘴邊的笑容頓住了。
顧逸邇的脾氣一直很好,對誰也不會說重話,就算是和孫杳隻是普通的同班同學關係,她也從來沒有用過這樣冷淡的語氣,毫不客氣的數落她。
司逸眼神複雜,語氣很不正經:“那你說,怎麼樣才有用?”
顧逸邇仰頭看著他:“怎麼都沒有用,因為寫不好就是寫不好。”
她第一次用居高臨下的口氣數落一個人,這個被她數落的人是司逸。
司逸唇角微勾,眼睛裡卻沒有一絲笑意:“顧逸邇,寫得好沒有什麼了不起的,這不是你拿來數落人的工具。”
顧逸邇不知道有多久沒有聽到司逸叫她的名字了。
她心裡竟然舒了一口氣,語氣變得輕鬆起來:“兒子,就算你請了外援,也贏不了我。”
平日裡隨口而出的玩笑話,大家聽得多了都沒有放在心上。
但是今天似乎不同。
她不像是是在開玩笑,他也不像是把這句話當成了玩笑。
顧逸邇鋒利得像一隻刺蝟,恨不得把全身的刺兒都展露出來,嚇唬住眼前麵色冰冷的男生。
“如果你非要用拿第一來我這裡找優越感,那我沒興趣陪你玩。”
司逸冷冷的丟下這句話,徑直朝前走了。
孫杳急忙跟上他的腳步,和顧逸邇擦肩時,她小聲替他解釋了一句:“他說的肯定是氣話,你彆介意。”
這樣輕描淡寫的解釋,更讓顧逸邇覺得她是那個被排除在外的人。
顧逸邇掃了她一眼:“你又不是他肚子裡的蛔蟲,知道的這麼清楚嗎?”
孫杳咬唇,輕輕蹙眉,沒再和她繼續爭辯,抬腳朝著司逸的方向跑去。
王思淼把剛剛的一切收入眼中,有些哭笑不得:“顧逸邇,我沒想到你這麼幼稚。”
顧逸邇不涼不酸:“那又怎麼樣?”
她還犯不著跟孫杳一樣,巴巴的跟在司逸身後跟他服軟。
回到教室後的顧逸邇坐在座位上一言不發,隨後拿起桌上的一張紙用力揉成團放在掌心揉撚出氣。
林尾月小心翼翼的問她:“逸邇,怎麼了啊?”
“沒什麼,彆管我。”
越是這麼說,林尾月就越是覺得蹊蹺。
她下意識的往司逸那邊看去,發現他也是沉著一張臉,坐在座位上埋頭做題,孫杳似乎在和他說些什麼,他隻是不冷不淡的回應著。
“你們這架怎麼吵了這麼久啊。”林尾月輕輕一歎,“你沒跟他好好說話嗎?”
她之前試圖說了,可是司逸並沒有像往常一樣敲著她的頭對她無可奈何。
他上次說不想和她吵,於是兩個人就真的沒有再吵了。
隻是少了爭吵,他們二人在學校,竟然再無共同的話題。
之前的那一點點帶著羞赧讓她在夢中輾轉反側的甜蜜,似乎都成了鏡花水月,一觸即碎。
她喜歡和司逸那樣相處,可是司逸好像不喜歡了。
除了陰陽怪氣的嘲諷他,顧逸邇不知道怎麼做才能和司逸恢複到原來的相處模式。
若是換做以前,她低個頭撒個嬌,兩個人準能和好,可是顧逸邇發現自己很難再做到那樣,尤其是司逸身邊有孫杳時。
她不想承認自己在嫉妒。
孫杳可以跟在他身後,不厭其煩的討好他,可是她做不到。
她生來驕傲,從來隻有彆人討好她的份,就算是司逸也不例外,她一直在心裡頭告誡自己,司逸不過是一個關係稍微有些特殊的歡喜冤家而已,不值得她低頭服軟。
可是心中日複一日堆積而來的惱怒和失措,讓她意識到司逸對她而言絕不僅僅隻是那麼簡單的冤家而已。
也讓她意識到自己對司逸的過分在乎。
她明知道剛剛的話會讓司逸不高興,可她還是任性的說了。
隻要能讓他們回到以前的相處方式,縱使惹他生氣也無所謂。
可顧逸邇還是覺著自己做錯了,因為她不想看到他生氣。
在家人和朋友的寵溺下長大的千金小姐,彆人對她好,那她也就對彆人好,彆人若有半分對不起她,讓她不高興了,那她也懶得再多分一刻心思在那人身上。
之前一直是這樣過來的,她不缺家人寵愛,不缺朋友圍繞,她沒有必要把心思全部花在一個人身上,做著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可是在司逸身上,她過分的貪心,隻要司逸對她有一點冷淡,她就會難過,隻要他對彆人的好勝過對自己一分,心中的嫉妒就快要將她逼瘋。
這樣強烈的占有欲,讓她驚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
明明她不是那樣小氣的人,為什麼現在變得這麼斤斤計較。
顧逸邇在紙上寫著他的名字,用筆一下一下的戳上去,似乎在發泄著什麼。
“逸邇,那是化學試卷,還要寫的呢!”
林尾月慌亂的提醒聲將她拉回了現實,顧逸邇看著自己眼前的試卷,已經被自己畫的不成樣子,根本看不清上麵的題目了。
顧逸邇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逼自己冷靜下來:“怎麼辦啊?”
林尾月無奈:“隻能問課代表再要一份了。”
她側身敲了敲付清徐旁邊的桌子:“嶽澤茗,你那兒還有多餘的化學試卷嗎?”
正埋頭寫題的嶽澤茗淡淡抬頭:“沒有了,一人一張。”
“可是逸邇剛剛不小心把試卷給弄破了。”
嶽澤茗看了眼坐在自己前麵呆滯的顧逸邇,站了起來:“我去打印室幫她再拿一張吧。”
“逸邇,逸邇,他說幫你拿一張。”林尾月趕忙推了推還在發呆的顧逸邇。
顧逸邇起身,站在嶽澤茗麵前:“對不起,我跟你一起去拿吧。”
嶽澤茗輕輕打量了她一眼,點頭:“走吧。”
兩個人走出教室,並排走在走廊上,彼此也不說話。
直到顧逸邇心不在焉的快要撞上前麵提著垃圾桶的一個同學,嶽澤茗眼疾手快的將她拉到一邊,微微蹙眉:“你是在做夢嗎?”
顧逸邇抿唇:“對不起,我有些走神。”
“所以你就一直捏著手裡的演講稿?”他神色稍稍鬆軟了下來,“都快被你捏成泡菜了。”
顧逸邇這才發現她居然一直捏著演講稿,此時攤開掌心,全都是汗,稿子也被捏的軟綿綿的。
嶽澤茗拿過她手中的稿子,又從自己口袋裡掏出一包餐巾紙:“擦擦汗。”
“謝謝。”
他低頭隨意看了眼手中的稿紙,忽然極輕極輕的笑了一聲:“你喜歡用排比句的習慣一直都沒變。”
顧逸邇擦好了手將紙巾丟在了走廊的垃圾桶裡,唔了一聲:“你怎麼知道?”
“初中的時候你的作文被當成範文貼在公告欄上,我看到的。”嶽澤茗輕聲說道:“幾乎每篇作文都有。”
顧逸邇有些不好意思:“因為讀小學的時候,老師說多用排比句作文看上去高級一些,這個習慣就一直沒改過來了。”
嶽澤茗將稿子還給了她,沒再接她的話。
但他剛剛說的,卻實打實的勾起了顧逸邇的好奇之心:“你初中就認識我了嗎?”
“隻要是在永華念書的,應該都知道你吧。”
長得漂亮,學習又好,家長會上老師和家長們無論提起幾次都不會厭煩的名字,想不知道都難。
顧逸邇搖頭:“不是這個,我記得上個學期你剛轉來的時候,說跟我一起參加過不少活動。”
“是的。”嶽澤茗點頭。
顧逸邇有些心虛,她和嶽澤茗見過那麼多次,居然連他和自己是初中校友都不知道,也難怪那時候他會那麼生氣。
兩個人走到打印室,和老師說明情況後,老師指了指不遠處的桌子上疊著的一摞試卷:“去那再拿一張就行了。”
嶽澤茗在那一摞試卷中尋找剛剛發的化學模擬卷。
顧逸邇也跟他一起找,邊找邊笑著說道:“不過你還真的是很細心,居然連我喜歡用排比句都知道。”
“見多了,也就記得了。”嶽澤茗側頭看著她,“我還知道你喜歡《降E大調夜曲》。”
“你怎麼知道?”
他緩緩說道:“初三的時候音樂比賽,你選的參賽曲目不是這個,可是在練琴室裡,我常常能聽到你拉這首曲子。”
不厭其煩的練習,要不是為了增進技術,取得好名次,要不就是真的很喜歡那首曲子。
所以才會不斷地拉給自己聽。
“我很喜歡這首曲子,明確的來說,肖邦的曲子我都很喜歡。”顧逸邇淺淺一笑,“他是浪漫派中我最喜歡的鋼琴家,有時神秘莫測,有時妖嬈銷魂,我覺得他的音符都像是從琴鍵裡自己跳出來似的。”
兩個人拿到了試卷,又準備一起回教室了。
隻是回和去時不同,找到了共同話題,很明顯比起剛剛的沉默,多了一絲輕鬆。
“你是學什麼的?”
“長笛。”
“是專業的嗎?”
“不是,業餘的,單純為了考試加分學的。”
顧逸邇笑了:“跟我一樣啊。”
再轉角,就走到教室了。
顧逸邇靠著牆,正和他交談著,差點撞上了從另一邊走來的一個人。
“不好意思。”她急忙道歉。
那人沒有說話,她覺得奇怪,抬起頭來,發現是司逸。
顧逸邇垂眸咬唇,繞過他走開了。
司逸看到了和她一起並排走著的嶽澤茗,後者衝他輕輕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
看著二人愈來愈遠的背影,司逸神色有些冷峻,站在原地,緊抿著唇一言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