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尾月。”忽然有人叫林尾月的名字,她下意識的看過去。
居然是付清徐在叫她。
林尾月指了指自己:“叫我嗎?”
付清徐衝她招了招手:“過來,有題目問你。”
真是稀奇了,平時隻有她問付清徐題目,今天真是風水輪流轉,輪到她被付清徐問問題了。
林尾月迅速發好試卷,跑回了座位。
“什麼題目啊?”
付清徐沒抬頭:“沒有題目,騙你的。”
林尾月呆住:“啊,你為什麼要騙我啊?”
“在那邊呆了那麼久也不知道回來做作業,浪費時間。”他說完這句話,就繼續專心寫自己的作業了。
林尾月摸著鼻子偏過了身子,恰巧撞上了站在講台上的慕老師的目光。
他隻是看著她,唇邊掛著淡淡的笑意。
林尾月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剛剛他肯定也看到自己和司逸聊得那麼起勁。
下課鈴響起,慕老師拿著教案走了出去,剛走到門口,又回頭叫了聲林尾月:“林尾月,你出來下。”
林尾月動作麻利的跑了出去。
“老師,什麼事啊?”
“跟我去打印室拿一套新的試卷。”
林尾月有些驚訝:“剛考完一套又考啊?”
“是做家庭作業的,走吧。”
林尾月跟在慕子獅身後,和他保持著五十公分的距離,不敢太過上前,也不敢和他離得太遠。
忽然,慕子獅滯住了腳步,轉身回過頭來看她。
她迷迷糊糊的抬起眼睛:“老師?”
慕子獅聲音很輕:“你爸爸身體還好嗎?”
林尾月隻是機械性的回答著:“好多了,上個禮拜已經開始上班了。”
“那就好。”慕子獅微微一笑,“老家那邊給我寄了不少泡菜,你跟我去辦公室拿一點。”
林尾月急忙擺手:“這怎麼好意思呢,老師,我不能收。”
“收下吧,太多了,我一個人根本吃不完。”
林尾月知道拒絕不了,隻好點頭:“謝謝老師。”
“不用謝,就當是我謝謝你們家收留我過年的謝禮吧。”
林尾月咧嘴一笑:“老師你不用這麼客氣,就是多一雙筷子的事兒,哪用這麼放在心上。”
他唇角勾起,漾出好看的弧度:“我很久沒有和彆人一起過年了。”
那些年漂泊在外,就連過年的日子也是風餐露宿,和素不相識的背包客對著月亮喝酒,除夕之夜,萬家燈火熱鬨非凡,可唯獨他所在的地方,一盞燈,一杯酒,一個背包,就是他過年的全部家當。
終於在今年,重新知道了過年的真正滋味。
中國人骨子裡戀家,闔家團圓四個字,中國人秉承了幾千年,唯獨他做了那個奇葩,將這四個字刻意壓進內心深處。
當他拋下一切選擇離開時,就該料到會有這麼一天。
極致的自由,除了了無牽掛,也再無牽掛。
林尾月捕捉到了他瞬間的落寞,連忙說:“以後如果老師願意,可以跟我們一起過年,我和爸爸兩個人反正也冷清。”
慕子獅抬手摸了摸她的腦袋:“謝謝你啦,那張照片我會一直珍藏的,以後就算沒機會一起過年,我看著那張照片也能想起今年。”
是跨年那天,趁著夜空被銀河一般絢爛奪目的煙火照亮,他掏出一個相機,衝她招手:
“來,和老師一起照張相,把今天的煙花留住。”
煙花下,林尾月局促極了,和他離得很遠。
可是心卻跳得很快。
那張照片她一直夾在書裡,想著哪天買個相框,將它永遠的珍藏在那裡。
走到辦公室,慕子獅將用盒子裝著的泡菜遞給了她。
林尾月有些疑惑:“不是去拿試卷嗎?”
慕子獅調皮的眨了眨眼:“我騙你的,哪能真讓你們寫完一張又一張,都不給你們休息的時間呢,回去吧,晚上記得吃。”
她抱著泡菜,恍恍惚惚的走出了辦公室。
有些東西,她似乎快藏不住了。
原本是窮途末路上給予她一絲安慰與溫暖的光亮,她卻逐漸起了不該起的念頭。
自私的想將那束光藏在自己手心。
林尾月用力搖頭,阻止了自己這個荒謬的想法。
不可以。
***
自從上次聽了林尾月的話後,司逸就時常會陷入沉思。
今天周末放假,他哪兒都沒去,窩在家裡和二更他們開黑。
因為心不在焉,導致連著錯過了好幾波團,二更在那邊都有些生氣了:“逸哥,你今天到底怎麼了?”
“我還有點兒事,你們先打吧。”他匆匆說完這句話,就退出了遊戲。
打開門走出房間,來到了他好久沒來的琴房。
他學琴純粹是為了應付考試,因為特長可以加分,自己算不上多麼喜歡,因此上個學期把考了級之後,這間琴房就被他給遺棄了。
司逸打開門,空蕩蕩的琴房裡,隻安靜的躺著一架三角鋼琴。
還有角落處的一架古箏。
他起先是跟著一位有名的古箏演奏家學的古箏,後來又嫌棄彈古箏實在是太娘了,象征性的考了個六級就丟在了一邊,後來改學了鋼琴。
鋼琴總算過了十級,再也沒有人每個周末都催著他練琴了。
司逸擦了擦鋼琴蓋板上的灰,坐了下來。
不知道耳朵學的是什麼樂器。
他起先都不知道她是學過樂器的,耳朵恐怕也不知道他也學過。
不然,哪裡輪得到嶽澤茗跟她聊。
他漫不經心的敲下了一個音,皺了皺眉,想起這架鋼琴很久沒調音了。
這架鋼琴一直是找調律師上門來調音的,他隻稍微知道立式的怎麼調,這種三角的,他還真的有些迷惑。
司逸站起身來摸了摸擊弦機,似乎是要先把這玩意給拆掉的。
又沒有工具,司逸很快打消了這個想法。
音不準,彈著也不舒服,司逸忽然想起了之前自己小時候看過的柯南,一時間好奇,他乾脆蹲下鑽進了三角鋼琴的底部。
想看看自己家裡的這部鋼琴底下有沒有小暗門。
他伸手摸著,果然沒有。
琴房的門卻忽如其來的被打開了。
有沉重的腳步聲響起。
“怎麼在這裡說?”
“這裡隔音效果好,我不想讓司逸聽見。”
司逸躲在鋼琴下,居然完全沒發現父母是什麼時候回家的。
他早已習慣了一個人在家,也早已習慣了越來越少回家的這對夫妻。
幸好他長大了,可以自己一個人了。
原先,無論兩個人再怎麼忙,至少周末會儘量抽出時間在家。
以前就算他們吵起來,可司逸就是能看出來,那是夫妻間的日常生活中的調味劑罷了。
他隱隱記得,自從去年那個陌生女人出現後,兩個人都在用工作儘力掩飾著這個家的不對勁。
越是想要粉飾太平,就越是讓這個家變得更加的陌生疏離,這樣的假象就像是隻碎裂了一角的玻璃,時間愈久,裂縫愈大,雖然還能勉力支撐,可遲早有分崩離析的那一天。
“司青揚,我真的累了。”司媽媽悵然的聲音響起,在這個琴房內悠悠回蕩,放大了語氣中的悲愴與無奈。
司逸用指甲扣著地板縫,咬唇,安靜的躲在鋼琴下,聽著他們之間的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