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清風明月(1)(2 / 2)

他替那個女孩子去質問父母,為什麼要替妹妹壓下這件錯事。

妹妹犯了這麼大的錯,有可能會毀了彆人的一生,就這樣被輕易的原諒了。

付爸爸隻是皺眉,語氣有些不高興:“清徐,她是你妹妹,你不心疼自己的妹妹,老替彆人說什麼話。”

他的心間漸漸有些發涼。

八百字,多諷刺,一個女孩子被那樣對待,始作俑者卻隻是寫了一篇跟作文字數相當的檢討。

不,他才是真正的始作俑者。

然而,噩夢才真正開始。

凡是跟他稍微要好一點的女生,都無一例外的遭到了付清萊的報複。

從小一起長大的妹妹,終於某天將他堵在門口,說出了那幾個字。

那以後,他徹底掉進了地獄。

朋友揪著他的領口大聲質問他,而他卻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到最後,隻有對不起三個字能夠說出口。

他被狠狠揍了一拳,昔日要好的朋友朝他滋了一口。

付清徐,我們再也不是朋友了。

從此,再沒有人在換座位的時候在他耳邊嚷嚷,這次咱倆坐同桌吧。

也再沒有人,和他一起打籃球,陪他一起去辦公室給老師送作業。

看他總是會臉紅的那些女孩子,也避他如蛇蠍。

曾以為被新父母帶出福利院,從今以後,他的生命裡就隻有快樂。

因為靠近過那些溫暖,所以在失去之後,心如刀割般的痛苦。

那個愛笑的付清徐仿佛曇花一現。

長大之後的付清徐眼睜睜的又經曆了一遍當時的痛苦。

他不知道這是夢,還是現實。

他隻知道,自己變得越來越糟糕,有時候,甚至恨不得能立馬死了。

畫麵一轉,身邊忽然溫暖了起來。

林尾月衝他笑了笑:“嘿,你怎麼不去上體育課啊?”

付清徐很想叫出小太陽三個字。

而高中時的他隻是低下頭,淡淡回道:“身體不好。”

“平時好像也沒看你跟司逸他們去操場上打籃球。”林尾月有些心疼的看著他,“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嗎?”

他點了點頭。

“那以後體育課我陪你一起待在教室吧。”林尾月嘿嘿一笑,將自己的物理練習冊遞到了他麵前,“不用說謝謝,你就用教我這道題來報答我吧。”

少女天真又調皮的語氣,像一池清水,就這樣灌進了他乾啞的喉嚨。

讓他感覺到那麼一絲清甜。

他聽見自己壓抑著聲音,惜字如金:“好。”

當時他也不知道,從那以後的體育課上,他就成了眼前這個少女的臨時輔導老師。

體育課結束,所有人流著汗回到了教室。

司逸喘著氣坐下,大口的喝著水:“外麵熱死了。”

他沒理會。

忽然身邊的司逸猛地湊了過來:“就沒看你打過籃球,什麼時候讓我見識一下啊。”

他微微蹙眉,往後躲了躲:“離我遠點。”

司逸眯眼,壞笑了一聲,伸手就抱住了他。

他一時愣住,動彈不得。

前桌的顧逸邇和林尾月同時尖叫了一聲,滿臉興奮的看著他們。

“好了,現在你身上跟我一樣有汗味了。”司逸放開他,笑的歡快,“誰也彆嫌棄誰了。”

付清徐嫌棄的皺著眉,沒理他了。

但是心間卻暖了起來。

畫麵再一轉,又是那間十六層的公寓。

付清萊瘋狂的衝他喊道:“我隻是喜歡你!這也有錯嗎!”

他渾身虛脫,坐在椅子上,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為什麼,你寧願死了,都不跟我在一起。”付清萊跪在他的麵前,仰頭看她,“死就真的能讓你解脫嗎?”

他張了張乾裂的嘴唇,輕輕笑了。

“我赤腳站在懸崖邊,身前是萬丈深淵,地上滿是玻璃碎片。”他眼神渙散,心緒似乎飄向了很遠很遠的地方,“跳下去又何嘗不是另一種解脫?”

“我隻是想讓你喜歡上我。”付清萊癱坐在地上,喃喃說道。

他沒說話。

她又說:“如果你不喜歡我,那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付清徐蹙眉。

“哥哥,我能為你死。”

她看了自己最後一眼,義無反顧的從十六樓跳了下去。

付清徐不受控製的用力嘶吼:“小萊!小萊!”

卻喊不回她的命。

如果說付清萊喜歡上他沒有錯,那麼錯的是誰。

是他。

他猛地睜眼,用力喘著氣,看著天花板。

整個身體都脫力了。

付清徐按著太陽穴坐了起來。

腦子像撕裂一般疼痛。

身邊的林尾月睡得正香,嘴微微嘟著,不知道夢到了什麼。

付清徐靠在床上,試圖將剛剛的夢境全都從腦子裡摘出去。

他側頭,看著她的睡顏。

這麼多年過去了,她好像一點都沒有變。

渾身上下都散發著暖融融的光。

林尾月有時也會偶爾問他,為什麼會喜歡上她。

他的答案其實很簡單。

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也不打一聲招呼,就那樣闖進了他的心。

她用一個笑就讓他暖了起來。

那是他收獲的第一個,來自他人的,不夾雜任何利益和目的的,真心的笑容。

年少時,他曾想過,自己背負著那樣的不堪過往,是沒有資格喜歡她的。

所以即使看到她為慕老師哭乾了眼淚,心中的嫉妒幾乎將他吞噬淹沒,他也無能為力,隻能期盼,會有新的一束光,像她照亮自己一樣,照亮她。

後來日日夜夜裡,魂牽夢縈的都是她的那張笑臉。

他不知道自己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那樣陰沉又偏執。

隻要能擁有她,耍手段騙她,博取她的同情那又如何。

直到那日,她在自己身下,哭著求他停下來。

付清徐渾身一震,不敢置信自己剛剛做了什麼。

看著滿身吻痕的她,眼中全是淚水和害怕,他從她身上下來,坐在床邊,懊惱的撕扯著自己的頭發。

對不起。

他這樣,跟付清萊又有什麼區彆。

他害了那麼多女孩子,難得連心尖上的這個都要一並害了嗎?

你在這裡睡吧,我去隔壁。

他頹然的站了起來,往門外走去。

忽然有一隻手扯住了他的衣服。

他回過頭,小太陽臉紅紅的,有些害羞,聲音很小。

你就不能輕一點嗎?剛剛弄得我好疼。

似乎是在抱怨他。

他眸色暗沉,蹲在她身邊,摸了摸她的臉,輕聲問道,你是清醒的嗎?

她點點頭。

小太陽,你知道你現在這個舉動意味著什麼嗎?

他微微笑了。

林尾月茫然的搖了搖頭。

他聲音低啞,像是在極力隱忍著某種情緒。

意味著,這輩子你都逃不開我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那樣暴戾和莽撞,隻知道十餘年的思念,恨不得此時全數傾瀉在她體內,讓她整個人徹底屬於自己。

讓她這輩子也隻能屬於自己。

將自己從回憶中拉扯出來的是林尾月的一聲嚶嚀。

她揉著眼,聲音迷糊:“你怎麼醒了?”

黑暗中,林尾月隻能看見他蕭條的影子。

他歎了口氣,躺下,將她抱在懷裡。

“小太陽。”他輕聲說,“這輩子都彆離開我了。”

她不明所以的啊了一聲。

“求你了。”一聲低喃,在寂靜的夜裡,很快隨著空氣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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