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婆子會不知道大丫已經是過繼給林德的孫女?她心知肚明著,無非就是看到老二老三離開,家裡沒了震懾的大人,就許氏一個婦人帶在村子裡。
就算發生點什麼事,等老二老三回來也晚了。
所以,她的底氣才足。
隻是等看到一群壯漢朝著她家來時,林婆子是真的被嚇住了,如果不是扶著門,她都會腿軟的坐在地上。
“你……你們乾嘛啊?”
林和狠狠的瞪著她,懶得同她廢話,直接伸手:“給我砸,我看誰敢攔著。”
話音剛落,一群人就衝進了林家的院子,不管是什麼,隻要是放在院子裡的東西就舉起來狠狠得砸在地上。
“住手,你們趕緊給我住手!”林婆子尖聲大喊,這砸得都是錢啊,“你們這群殺千刀的,再不住手,我……我……”
林婆子的話說不下去,她欺負許氏一家隻有婦人和孩子,可她家除了老人就是婦人,也沒一個男人在前麵頂著。
有那麼一瞬間,林婆子是真希望老二老三還在家裡,這樣有人打上門,不至於讓她一個老婆子在前麵頂著。
林漢、黃氏、芳丫頭聽到動靜,前者硬著頭皮出來攔著,後麵兩個躲在屋裡不敢現身。
不管好聲勸,還是大聲罵,林和這群人就是沒停手,一直到林村長撐著拐杖衝衝趕來,大聲嗬斥:“你們都給我住手!”
見到院子裡一片狼藉,林漢見到來人,連忙告狀:“老叔,您看看林和,居然……”
“你閉嘴!”林村長低吼一聲,對著林漢這一家子是越來越看不上,瞧瞧這才多久,就三番五次的鬨事,每次處理完他家的事自己回去都得氣悶好半天。
林和幾人停下了手,倒不是因為村長的到來,而是他們已經將林漢院子裡的物什都給砸得稀巴爛。
林村長深吸一口氣,“林和,你們這是乾什麼?”
林和還沒開口,許氏紅著眼眶搶先說道:“村長您可給我家做做主,在村子裡誰不知道我家男人和三弟是被趕出來的?現在過繼到爹名下也是我們的福氣,可這家倒好,把我們趕走還惦記我家姑娘。”
話裡的‘爹’並非是林漢,而是死去的林德。
許氏說著說著就氣得眼淚落下,她哽咽道:“林嬸子今日去我家,說是要把大丫許配給一個傻子,讓我準備準備這個月底就把事辦了,村長您聽聽,他們這是什麼意思?”
這話一說。
在外麵瞧熱鬨的人立馬喧鬨起來。
彆說林婆子和大丫不再是祖孫,就算是,居然要把孫女嫁給一個傻子,這叫什麼事啊。
“你胡咧什麼!人家是白娶嗎?不還給你三十兩的聘禮麼。”林婆子並不覺得有什麼,反而還大聲吼。
許氏抹了把淚,冷笑道:“原來是三十兩,你先前不是說十五兩麼?敢情你一句話的事就白掙十五兩?”
“……”林婆子捂嘴,這一著急居然把聘禮的數目說出來了。
許氏冷冷的看著她,“不管是十五兩還是三十兩,你口裡的好姻緣我們承受不了,要想嫁就嫁你自家的姑娘,彆把主意打在我家姑娘身上,我們和你可不是一家。”
林婆子氣得是不行,嘟噥著:“真是一群忘恩負義的白眼狼。”
“你罵誰呢?”林和瞪著她,一邊擼起袖子一邊走過去,“彆忘了當初是誰做出醜事,你們把林大河兩兄弟過繼給我大哥,現在他們一家是我這邊的人,你們要想欺負他們,那得先問問我行不行。”
林和說完,懶得與這個婆子計較,走到林漢身前,攥著他衣襟威脅道:“要是再有下次,可不就是砸院子這麼簡單的事,我會帶著人把你的屋子全給拆了。”
被抓著衣襟的林漢一張老臉通紅,他與林和雖然是同輩,可年歲卻差了一大截,林和和老大幾乎差不多大小,當著這麼多人麵前被這般對待,真的丟儘了顏麵。
偏偏林漢不敢反抗。
林和年輕的時候就是個混子,打架這種事是常態,如果當年不是林德拉著,這會兒林和怕是早就蹲牢房。
如此可見,這人真的是不好惹。
也正是因為那個時候有林德拉著,林和對他這個死去的大哥特彆的尊重,不然鬨出梁寡婦那事,也不會那般氣憤。
一場鬨劇,砸得院子裡一片狼藉,同時有了林和的撐腰,林漢和林婆子是真不敢再鬨出什麼幺蛾子。
林和的話說到做到,要說拆了他們家,那還真能讓人拆了。
最後,林漢灰溜溜回了屋,沒臉再出來。
林村長離開之前,將林和叫到一旁,待周邊無人後他開口道:“你還真把林大河兩兄弟當侄兒了?”
林和沒了先前凶神惡煞的模樣,聞言露出笑意:“在族譜上他們就是我侄兒。”
林村長挑眉,他才不相信僅僅是因為這個原因。
林和也沒故作神秘,開口:“林戚在離開村子之前,來找過我。”
林村長聽著,對於這點並不覺得意外,如果不是專門的托付,他不相信林和會這麼閒,帶著這麼多人替許氏撐腰。
他好奇的是,林戚到底開出了什麼籌碼,讓林和答應下來。
林和本不想說,但是見老爺子不聽到就不打算走,無奈笑道:“您這是不打算讓我走啊。”
林村長冷哼一聲,意思很明顯。
林和左右瞧了瞧,壓低音量道:“林漢丟了寶,也是那日林戚來找我我才知曉,這兩兄弟不簡單。”
可不是不簡單麼。
一個師從鎮上大儒,就連他這個大字不識的人都知道那位大儒的名聲。
一個在鎮上碼頭混得是風生水起,雖不確定到底掙了多少,但林和猜測著,他們村裡最富裕的一家怕就是這兩兄弟。
那日林戚來,並非給了他銀兩讓他關照下留在鎮上的家人。
而是給了活計。
“去碼頭做活?”林村長麵帶詫異,大儒他雖然也知道,但是對林戚能考中秀才還是不太相信,更看中實際的東西。
林和點了點頭,“一共五個名額,每日工錢比其他活計高了整整二十文,而且也不是重活累活。”
不是工錢二十文,而是比其他活高了二十文。
一個月下來,能多掙半兩銀子啊。
所以,彆說給許氏撐腰,就是把他們供起來都成。
林村長聽得是咂舌,不由重複了林和先前的一句話,“林漢真丟了寶。”
……
而此時,林戚兩兄弟已經到了縣城。
縣城比鎮上來得熱鬨多了,許是臨近縣試,來得人比往常更多了些。
林大河和原身對縣城都不陌生,兩兄弟多有陪著林亦世來赴考的經曆,林戚在原身的記憶中也能大概了解這裡的情況。
他們沒在縣城溜達,而是先找了個客棧。
林和想得差不多,林戚兩兄弟手裡並不差錢,尋得客棧就離考場兩條巷子,房費比其他貴上不少。
林大河沒不舍,在客棧後院租了一個清靜的小院子,他道:“我上回來,聽說這件客棧曾住過榜眼,咱們這次也來沾沾喜。”
他會知道,還是因為那次林亦世也想住進來沾沾喜,可房費那般貴,哪裡住得起。
不過這次不同,兜裡有銀子一點都不慌。
林戚也覺得這裡不錯,環境好,而且很是清靜,是個能靜心下來讀書的好住所。
一住就住了半個月,期間並沒有發生什麼狗血的打架鬥毆,爾虞我詐的事。
畢竟大部分的人都還是將心思放在了書本上。
林戚這段日子,是真的從睜開眼到睡之前眼睛都沒從書本上挪開過。
再一次體會到了考舉的艱辛。
堅定以後再來有相同世界的任務,他絕對絕對不會選擇考舉讀書這條路!
絕對不會!
“三弟!”
林大河匆匆跑來,這段時間三弟在客棧看書,他就滿縣城的跑,看看有沒有掙錢的路子。
這一來二去的,還真被他找到了法子,更是結交了幾個商人。
路子多了,消息也靈通,他今日就聽了個大消息。
進了書房,見門關上,林大河才小心翼翼的道:“我聽聞外麵在賣這次縣試的考題。”
林戚揚眉,“屬實?”
林大河趕緊點頭,“千真萬確,而且價錢賣得特彆高,三十多兩呢。”
林戚想了想,便沒將這件事放在心上。
“你怎麼都不急?”林大河著急,他倒是沒生出讓三弟去作弊的心思,可人家作弊要是考了好成績,那不就擋了三弟的路麼。
林戚還真不急,“連你都知道這個消息,你以為官中的人不知道?”
林大河一想,也對哦。
他得到這消息,可不是人家偷偷摸摸說的,而是在吃飯喝酒時,隨意說了一句,也不管周邊有沒有人。
這樣看來,整個縣城知道的人怕是不少。
不過,林大河還是有些擔憂:“萬一那些官員不管呢?”
林戚道:“科舉事關百姓大事,如果官中之人不問不顧,那也無需在費心思花在書本上,咱們還是回家種田吧。”
此番大事官員都不作為,還考什麼科舉,直接洗洗回家種地吧。
接下來的日子風平浪靜,像是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林大河時時關注,但就是沒發現官衙有什麼動靜,在臨考的前一天,他都已經做好了三弟跟著他回家種地的打算。
種地就種地吧,總比整日裡抱著書本來得強。
不過……
就在當天夜裡。
整個縣城熱鬨起來。
林戚一夜好眠,林大河卻熬紅了眼,“抓了!賣考題買考題的書生全都給抓了起來!”
雖憔悴,卻十分激動。
林戚收拾好動靜,拍了拍他的肩膀,“等我好消息。”
說完,邁入考場。
林大河頓時沒心思關注其他,滿腔心思都放在了考場裡。
哪怕隻能看到緊緊關閉著的大門,他仍舊不願意離開,三弟在裡麵待了多久,他便跟著待了多久。
根本不願意立馬離開。
而此時的他根本不知道,在被官衙抓到牢房中的人就有林亦世。
林亦世也是個膽大的主。
先是花銀子買了考題,然後腦子一轉,想借此發財。
與賣考題的同窗一商量,他要是帶來一人,就分給他五兩銀子,這一來二去的,硬生生讓他帶了十個人去買考題,掙了足足五十兩。
內心激動,也不在小心翼翼,到了縣城專門尋那些穿戴好的學子,不過短短十來天,動作太大,竟鬨到了官衙處。
被抓之前,林亦世還待在客棧裡數銀子,滿滿一桌子的銀子還沒數完,就被衝進來的官差給抓了個正著。
此時正被關在大牢之中,後悔不已。
林亦世被抓幾天,沒一人來看過他,甚至想求人將他救出去都沒得法子,心中滿是悔意,要是知道會落到這種下場,他就不該貪那些銀子,好好去參加縣試,有考題在,考中之後秀才不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以後還怕沒銀子花?
“縣試名單是不是已經出來了?”
一個獄衙問著。
旁邊一人點著頭,“出了,來得時候正在念榜,我正好湊了一會兒熱鬨。”
“又是有人歡喜有人愁咯。”獄衙感慨,要是他家小子以後也能出現在張貼的紅榜上那該多好。
“可不是麼,你不知道有個外來的鄉下人,看到自家弟弟中了案首後,直接痛哭出聲。”
“喲,案首?要是換做我我也哭。”
有一獄衙好奇的道:“案首可是我們縣裡人?聽聞有好些地方下了賭局,就賭咱們縣裡的張書生考中案首。”
“不是,是外來的一個書生。”那人細細想了想,不是太確定的道:“好像是什麼山村的,姓林名戚,大概三十來歲。”
“年歲這麼大,想來應該讀了不少年的書。”
這邊還在交談著,牢房關著的人渾身一怔,“你說誰?是口山村的林戚?怎麼可能是他!不可能是他!”
林亦世不願意相信,憑什麼他靠不上的縣試,林戚直接考上了案首?
他雙手扒在攔著的木棍上,大聲呐喊:“他一定是作弊了!他肯定是買了考題,你們把他抓起來,你們要取消他的縣試成績!”
站在走廊上的獄衙冷哼:“你以為人人都跟你似的,想著作弊?告訴你吧,你們買得考題根本就不正確,人家隨便拿幾個題目誆你們的,就你們這群傻子才會上當。”
“你、你說什麼?”林亦世瞪大眼睛,已經慌亂臉上都顯得有些扭曲。
獄衙呸了一聲,“個個是蠢貨,花了銀子不說,還連累著自己一輩子,你們就等著被流放吧。”
“不!不會是真的,你們誆騙我!”林亦世頓時歇斯底裡大喊,他做這些不過就是為了能考出一個好成績,結果現在有人告訴他,所有的考題都是假的,那他做這一切是為了什麼?如果不是為了考題,他怎麼可能落到這般下場!
“你們放我出去,案、案首是我三叔,你們趕緊放我出去。”
大聲吼叫的聲音並未讓幾名獄衙當回事,反正哄笑出聲。
“還三叔,你怎麼不直接認了爹?”
“三叔考上案首,你卻作弊被抓,你還有臉見他們?”
林亦世在牢房中悔恨不已,在客棧外麵,林大河臉上的笑就沒停下來過。
案首啊!
那可是這次先縣試的第一名!
縣試第一名是他三弟啊!
“二哥,你臉不酸麼?”林戚好笑,從放榜的地方一直回到客棧,二哥臉上的笑就沒收回來過,看著都覺得酸澀。
“不酸不酸。”林大河如同在做夢,“我今夜入睡,怕都能笑醒。三弟啊,我是真沒想到你能考這麼好。”
他一直覺得,能過就行,沒想到居然拿了個案首。
其實彆說林大河,就是林戚都有些意外,一年未到,哪怕他夠努力再加上有金手指,可即使這樣,也比不過寒窗苦讀的某些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