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滿驚覺失言,連忙改口,“齊君有心護我,但他身係國朝大事,天下黎民,又哪來那麼多精力,成天關照後宮?長姊有所不知,她們那些手段啊,當真防不勝防……”
馮蘊一笑。
有什麼不知道的?
她可太知道馮瑩母女的手段了。
而蕭呈……
要是誠心護一個人,怎會護不住?
大滿沒有注意到馮蘊表情有異,慢慢撩開衣裙,讓馮蘊看她身上的痕跡。
“她們可能發現了金閨客的問題,不知何時,偷偷將藥粉混入禦賜的脂膏中,幸而我隻用那些脂膏擦身子,對臉格外看重,一直用娘子給的方子,親手製作,不然我的臉就毀了……”
“幸虧我發現尚早,趕緊停用了。可即使這般,仍是不能恢複到以前……方才一個緊張,這不,又起一片疹子。”
馮蘊眉頭一動。
“那馮瑩如何?”
大滿一聽這話就樂了。
“她那張臉,比我身上更甚。全然見不得人,冷了熱了風吹了,便肌泛潮紅,疹子密布,還奇癢無比……”
頓了頓,又幸災樂禍地斜眼看來,哧哧帶笑。
“就因馮瑩那張臉,兩年來都沒有侍寢。阿姐是不知道,陳夫人都快要急死了。馮家啊,還等著抱個小皇子,鞏固地位呢。”
“馮瑩極愛美的,如今隻能以帷帽遮臉,快成齊宮的一道奇景了。宮裡嬪妃嘴上不敢說,私下裡,一個個都笑話她呢。”
宮裡最不缺的就是爬高踩低,蠅營狗苟的人。
馮蘊道:“你辛苦了。”
大滿得了安慰,一改頹廢,當即端坐下來,和馮蘊講述這兩年的齊宮之事……
馮蘊聽著。
有一些格外熟悉,熟悉得隻要聽一個開頭,便會知道結果。
那是她經受過的。
有一些又很是新鮮,比如玳瑁貓。
能用一隻貓把陳夫人母女倆,氣得跳腳,大滿也著實出了一口惡氣。而這樣的事,這兩年來層出不窮,大滿還真是搞了不少幺蛾子,沒少讓馮瑩難堪。
但那又怎樣呢?
馮家不倒,馮瑩永遠高高在上。
所以,她們眼下最想做的,就是治好馮瑩的臉,讓她侍奉禦前。
隻有侍過寢,真正成了蕭呈的人,馮瑩才能名正言順地登上後位……
不然,以現在那一副尊容,莫說馮家不好意思提立後的事,滿朝文武也會有異議……
皇後母儀天下,怎能用一張爛臉示人?
那有損大齊的威嚴啊。
兩個人在屋子裡說了許久的話,直到大滿的仆從出聲提醒,她這才戀戀不舍地告辭離開。
馮蘊獨坐片刻,將大滿帶來的那張破損的字條反反複複看了無數遍,每一個字都仿佛烙在腦子裡了,這才夾在書架中空的小匣子裡。
收拾妥當,她叫了葛廣來問。
“大王可回來了?”
葛廣微微詫異。
大王要是回來了,定是會來找娘子的啊。
他搖搖頭。
馮蘊心緒不寧,擺擺手,“小滿,陪我去塗夫人屋裡……”
她想去找塗夫人說說話,緩解一下心裡的不安。
可葛廣一聽,便道:“塗堡主和塗夫人去雲莊了。世子親自派人來請的。”
馮蘊想起這檔子事了。
她瞥一眼案上的賬簿,起身讓小滿替她拿來風氅係上。
“我也去蹭一頓酒喝。”
入夜了,花溪仍然未眠。
莊子裡,許多人來來去去,在準備明日的婚宴。
莊外的大路上,不時有人經過。天上繁星點點,月光如水,與燈火暉映成趣,俱都沉浸在忙碌和喜悅之中。
馮蘊沿著小徑拐往雲莊。
夜燈朦朧,雲莊門口,有人靜靜而立,好似融在夜色裡,麵容模糊,衣角擺動,讓這一方靜謐無端神秘起來,帶來一種熟悉的壓力……
是來自君王的凝視。
也是來自前世的創傷應激……
馮蘊下意識放慢了腳步。
時隔兩年,蕭呈和她都變了許多……
可他們還是在這一個瞬間,並不明亮的光線下,輕易認出彼此。
馮蘊微微一怔。
這個酒局,瞬間不香了。
她不動聲色地轉身。
一道清越有力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好似澗間清泉,滿帶故事和滄桑,直達心底。
“阿蘊留步……”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