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禁軍被邢丙帶著下地去了,韋錚滿是不情願,可身邊跟著兩個北雍軍侍從,背後有裴獗的目光,他不敢不認命。
下地總比被裴獗殺了好。
那一群禁軍也如此想。
有人有農具,一個頂倆。
沒有農具的人,徒手拔草,乾起活來也很是賣力。
敖政看著這場麵,一時都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但敖七看著這位無話可說的禦史中丞,眉不順、眼不順,有很多話要說。
在今日前,營裡兄弟都不知道敖七是禦史台老大的兒子,真名敖期。
這下身世曝光了,再往後即使他立下軍功,隻怕也有人說靠的是裙帶關係。
敖七恨不得敖政快走,上前拱手便攆人。
“台主何時回京複命?”
敖政看他那不爭氣的樣子,就想再教訓幾句,並不想走。
“等下找你算賬。”
他瞪兒子一眼,朝裴獗揖禮。
“妄之,打擾了。”
裴獗好像認不出他是姊夫,表情沒有半點變化。
“台主不用行此大禮,堂屋說話。”
說罷,朝馮蘊看一眼。
他沒有說一個字,馮蘊卻心領神會。
“台主,將軍,請水榭小坐。”
郎舅二人相聚,定然會有私房話要說,馮蘊將人請到荷塘邊的小木亭坐下,親自帶著大滿和小滿前來奉茶。
小木亭前幾日才翻新過,頂上的茅草還帶著新鮮的草香,荷塘裡蓮花正豔,簡陋了些,但也彆致。
馮蘊奉茶很講究,溫杯、注水、燙壺,一舉一動全是世家大族裡才教得出來的規矩,而看似簡單的茶葉,入口竟帶荷香,啜飲生津。
敖政不由多看了她一眼,“好茶。”
“台主慢用。”
馮蘊不便打擾,端著托盤退下。
裴獗沒有多說什麼,看她一眼,垂目飲茶。
馮蘊走下台基,正要去看阿樓的傷,不料被敖七攔住。
少年郎目光複雜,英俊的麵容在灰瓦木坯的莊子襯托下,很是惆悵。
馮蘊問:“敖侍衛怎麼了?”
敖七抿著嘴角,猶豫了很久。
“女郎就沒有什麼話,想問我嗎?”
不知怎的,敖七這蔫頭耷腦的模樣,看得馮蘊很想逗他。
就像對待鼇崽一樣,甚至想擼一下他的腦袋。
“沒有。”她佯作冷漠,“敖侍衛不要堵路,我要去看阿樓。”
敖七抬起那雙泛紅的眼睛,滿是無辜。
“大夫看過了,死不了。”
馮蘊不滿地看他,“這叫什麼話?”
敖七看她對自己渾不在意,臉色更是不怎麼好。
“女郎誰人都關心,誰人都想到,就是想不到我。”
馮蘊眉梢一挑,“敖侍衛需要我想什麼?”
敖七一時讓她噎住,說不來話了。
這個時候,他就有點著惱,怎麼他就嘴笨,沒有遺傳到他老子的巧言令色?到底是不是親生的?
“我……”敖七提口氣,“我不叫敖七。”
馮蘊訝然,抬手在他眼前晃一下。
“你鬼上身不成?”
敖七一把抓下她的手,一片滑膩肌膚落入掌心,又像被火灼燒似的,飛快地收回來,不知往哪裡放,趕緊搓了搓發燙的耳朵。
這一搓,更紅了。
“我叫敖期。”
“你不叫敖七,你又叫敖七?敖侍衛到底要說什麼?”
“不是那個七,是那個期。”
“……”馮蘊眯起眼看他。
敖七懊惱,很想抓過她的手來,寫給他看,但又不敢,隻攥住掌心,“一會我寫給你看。”
馮蘊哦一聲,“那我去看阿樓了。”
敖七看她要走,有點急,“你不生氣嗎?”
馮蘊回頭,“生什麼氣?”
敖七:“我騙了你,沒有說實話。”
馮蘊狐疑地問:“敖侍衛說什麼笑?那是你的私事,我如何會生氣?”
敖七鬆口氣,又恢複了一貫的笑容,“我同你去看阿樓。”
馮蘊唔聲,沒有拒絕。
兩個人並肩而行,往院子裡去。
敖七不知想到什麼,突然問:“女郎去過中京嗎?”
馮蘊眉心微微一蹙。
上輩子是去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