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錚蹙緊眉頭,警惕心變成了疑惑。
“馮姬此言何意?”
馮蘊行了個禮,說得一本正經,“馮氏女遠在安渡,與你近日無怨,往日無仇,便是韋將軍攜恨而來,想要將我帶去中京問罪,我也是一心想與將軍冰釋前嫌……”
她說得真切,聽不出半點怨恨。
“那日在長門莊,大將軍要治罪,是小女子一力保下韋將軍。種田雖苦,總不至於要了性命。”
又是一聲歎息。
“我心知將軍是貴人,沒有吃過田間苦頭,恐會對我生出怨恨,這才有心設宴,怎料會發生那樣的誤會?我要知道那夜在邵姬屋裡的人是韋將軍,怎麼也不會帶人前來的……”
“將軍也知,亂世下,女子身如浮萍,隻求有個依仗,得一個安穩日子,馮氏女哪敢與韋將軍這樣的大人物主動結仇?”
說罷,一聲苦笑。
“實在不知,將軍為何要如此恨我,非要將我置之於死地不可?”
韋錚狐疑地眯起眼睛。
馮蘊沒有出現前,他有八成把握,這件事情與她有關。
可馮蘊這一說,他還真猶豫了……
一個齊女,且不說有沒有那樣的膽量得罪他,就說那個“黑痣長須”,便不是她能夠知道的秘密……
韋錚不想當冤大頭,被人害了還蒙在鼓裡。
“那依你所言,花溪村傳出去的謠言,是何人所為?”
馮蘊抿了抿嘴唇。
“原來將軍懷疑是我……”
她無奈地搖了搖頭。
“太後殿下的隱私,如果不是胡編亂造,那一定是接觸得到太後的人才會知曉……韋將軍與其懷疑我,不如想一想,可有得罪過太後身邊的什麼人?”
馮蘊想,以韋錚的性格,在宮中必然也是飛揚跋扈,不招人喜歡。而李桑若臨朝稱製,大權在握,身邊必然會有各路走狗,各有各的利益……
有人的地方就會有矛盾,誰都想做太後最寵幸的人,舔狗與舔狗之間,其實是很難和平相處的……
果然,她略略提點一下,韋錚就“恍然大悟”。
“難道是方福才?這個無根老狗!”
太後身邊來過安渡郡的人,隻有方福才方公公。
就韋錚所知,方福才一直為太後做事,在安渡郡安插了不少他自己的候人,監視裴獗,監視北雍軍。
而韋錚和方福才一直不和。
方福才仗著在太後身邊侍候的便利,幾乎掌握著宮中候人的來往情報,自從知道太後有意另組一個“大內緹騎司”,且太後有意抬舉他任緹騎司司主,方福才怕他分權,就處處針對,給他穿小鞋。
還有,方老狗找來宋壽安那個小白臉,分明就是跟他過不去。
這些日子,宋壽安天天在嘉福宮行走,都快膩在太後身邊了……
恰在這時,太後卻派他出京。
韋錚甚至記起來,離京前去嘉福殿,那方福才還對他笑過……
笑得那叫一個惡心人,說什麼“祝韋將軍馬到功成”,原來那個時候算盤珠子就蹦到他臉上了。
好一個方福才!
好一招毒計!
簡直是讓他百口莫辯。
即便太後礙於臉麵,不要他的命,那往後他如何取信於太後,如何做得了緹騎司的司主?
“韋將軍?”馮蘊輕喚一聲。
她哪裡知道,短短一個瞬間,韋錚的腦子裡已經上演了上萬字的宮鬥大戲?甚至主動臆想出來了真正的幕後推手。
“小女子隻是胡亂猜測,並不知天家的事情,說錯了,韋將軍莫要往心裡去……”
韋錚皺了皺眉,審視著她。
長得好看的女郎,在男人麵前有獲得信任的天然優勢,再看向馮蘊,他已然沒有了半分仇恨,臉色也好看了許多。
“你沒有說錯什麼。”韋錚倒也爽快,朝馮蘊拱了拱手,“是我誤解你了,差點鑄成大錯。”
馮蘊微微一笑,“那韋將軍可以回答我方才的問題嗎?”
韋錚微頓,“馮娘子想知道什麼?”
馮蘊道:“韋將軍為何憎恨我,一來安渡,便恨不得置我於死地?”
韋錚:……
他答不上來。
畢竟真正憎恨馮蘊的人,不是他,是太後。
而且,僅僅是為了另一個男人而吃醋。
這麼一想,他發現自己和馮蘊,竟然有點同病相憐,都是被人在背後下黑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