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孩子都很懂規矩,在兩個仆女的帶領下走上來,先對濮陽漪和崔稚行過禮,這才對著馮蘊撒嬌。
“舅母,阿兄的信裡,一句都沒有我。”
阿左點頭稱是,“為什麼沒有我?”
阿右小嘴巴嘟了起來,“阿兄信裡隻有舅母,都是給舅母說的話……”
阿左:“還有鼇崽,有鼇崽,沒有我們。”
兩個孩子你一句我一句,很是不滿,馮蘊隻覺得好笑,因為她沒有多想什麼,但崔稚的表情卻有些僵硬。
來時敖夫人就告訴她,“馮姬妖媚”,有蠱惑男人的本事。
出發前入宮,姨母又是一番叮囑,她原以為敖夫人和姨母在意的是這個馮姬媚惑裴大將軍,可到安渡城見到馮姬的當天……
她就坐在馬車上,親眼看到敖七從馮姬的背後走過來,那目光落在女郎身上,灼熱而明亮,專注得看不到周遭的任何人……
崔稚認識敖七很多年了。
因為敖夫人沒有女兒,她常去府裡陪伴,可以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敖七不喜歡她,崔稚知道,也不怎麼在意。
世間夫妻有幾個是彼此心悅才在一起的?
她會嫁給敖七,是在她尚未及笄前就確定的事情。
她沒有對誰情深如許,隻是順應父母的安排罷了。她甚至沒有想到,一年多不見的敖七,會長得那樣高那樣俊,那樣的英姿勃勃,一眼看去便心跳如雷……
可他在對著彆的女郎笑。
崔稚心上針紮似的,氣得受不住。
那一刻,她才醒悟過來,敖夫人為什麼要讓她跟著平原縣君來安渡,又為什麼要再三叮囑她看好敖七……
看來當娘的,是知道了兒的心思,想壓又壓不住。
然而,她又能如何?
那天她和敖七在將軍府裡匆匆見了一麵,她僅是將敖夫人的話轉達一下,敖七就一臉的不耐煩,坐了不到一刻鐘就離去了。
就那樣還隻是為了阿左和阿右。
隔日便跑到信州去了……
沒有跟她告彆,阿左和阿右也交給了馮蘊,而不是她。
如今來信,莫說不提她一句,便是他的親生弟妹都沒有想起,滿心滿眼隻有這個馮姬……
在中京時,她很瞧不上姨母如臨大敵的樣子。
到了安渡郡她才發現,馮姬怕是把敖七也迷得找不著北了。
阿左和阿右還在找馮蘊告敖七的狀。
濮陽漪則是一副看好戲的樣子,要過信來。
“來,給我看一看,看看你們阿兄都說了什麼……”
小孩子沒心機,自然交信給她。
馮蘊來不及阻止,也不方便阻止,隻是微笑著,讓小滿拿帕子來給兩個小家夥擦手。
濮陽漪看著信,笑得臉頰一陣抽搐。
尤其看到敖七一字字安排馮姬要如何吃魚的時候,那臉上的表情再控製不住,扯著崔稚就問:
“阿稚你來看看……笑死我,從不知敖七這般細心……”
崔稚不太自然地扯了扯嘴角。
“信是給馮姬的,妾不便看。”
濮陽漪翻個白眼,“你啊,除了那一身肉與我相似,性子真沒我半點灑脫。計較這些做什麼?”
她兩個平常玩笑慣的,崔稚並不會生氣,可今日大概有馮蘊在側,崔稚臉頰通紅,眼眸當即便暗沉下來,雙唇緊抿著,一副想要發作又不得不忍耐的樣子。
她當然不算胖。
這個世道也不會嘲笑胖子。
因為有能力吃胖的人,那都是貴人。
可崔稚本就覺得姿容被馮蘊狠狠壓了一頭,再被濮陽漪沒心沒肺的一說,整張臉都垮了。
“平原,你何時回城?”
她耐不住了,說了來花溪的第一句話。
濮陽漪好像沒有發現她的情緒。
“不急呀,怎麼也要吃了飯再走。”
“回城吧,一會天色暗了,不安全。”
“我還想和馮姬說說話再走呢,我聽他們說,馮姬的莊子裡吃食是極好的,你不想嘗嘗?”
崔稚沉著臉:“那你留下吃吧,我先回城。”
這個鄉野小莊子,她半刻鐘都待不下去了。
說罷正要起身,突然看到一隻土黃色的怪貓從腳下竄過去,毛絨絨地擦過她的小腿,嚇得尖叫一聲。
“快抓貓!”
兩個仆女趕緊摸住她。
“哪裡?哪裡有貓?”
鼇崽本來已經走過去了,崔稚這一激動,也驚嚇到了它,條件反射地伸出爪子,一把扯住崔稚的衣裙……
“啊——”
崔稚長聲慘叫,“救命!”
馮蘊立即起身阻止,“崽崽!”
鼇崽聽到吼聲,飛快地躥到茅草亭上,大抵是受到驚嚇,身子緊繃著探出來趴伏著,後背彎成一張弓的模樣,嘴裡發出嘶哈嘶哈的警告……
馮蘊連忙道歉,讓仆女倒水給崔稚壓驚。
“沒傷到女郎吧?”
崔稚雙手抱住胳膊,像是惡心壞了,一張小圓臉唰白唰白的。
“馮姬莊子上怎會養這麼醜陋的貓……”
馮蘊蹙了一下眉,“它不醜。”
崔稚:“可是它會抓咬客人,趕緊打殺了吧。”
馮蘊想到那天裴獗離開莊子前說的話,再看一下崔稚滿臉蒼白的樣子,認真道:
“抱歉,嚇到女郎了。鼇崽平常不會衝撞人的,它很乖,隻是有點膽小怕生。要是貴人的衣裳損壞了,我來賠……”
“不用你賠。”崔稚來這半天已是受夠了氣,冷眼對濮陽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