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原,我先回城了。”
這下濮陽漪不好再說什麼。
“那你先走,我晚點再回來。”
馮蘊沒有想過留她們下來吃飯,更沒想到濮陽漪會這樣不客氣,送走崔稚,趕緊讓人安排飯食。
中京來的貴人不缺吃的,馮蘊也不舍得大魚大肉地招待,讓灶上準備了野菜炒雞蛋,篙饃和涼拌鮮筍,全是村裡找得出來的東西。
馮蘊笑道:“鄉野村舍,沒什麼可招待的,縣君見笑了。”
濮陽漪吃得很滿足,飯罷在莊子裡消消食,整個人神清氣爽。
“今日收到中京複信,台主暫時抽不開身來接阿左和阿右,又不很放心侍衛們來去,讓我先照管他們一陣……”
說罷也不管馮蘊願不願意,更不管阿左和阿右怎麼想,笑著安排。
“兩個孩子就麻煩馮姬了,我改日再來拜會。”
馮蘊心裡話,你可千萬彆再來了。
但遠離中京,即使有侍衛隨行,出門也不安全。
尤其眼下的花溪村,新入籍的人裡麵魚龍混雜,三教九流都有,馮蘊並不放心濮陽漪,讓葉闖帶幾個人將她平安送回安渡城,這才回來複命。
不料,濮陽漪又讓葉闖帶回一件禮物。
說是對她盛情款待的回禮。
一支花蔓狀的掐絲金步搖,上麵鑲嵌著寶石,造工精致而獨特。
金銀在當下極是貴重,民間幾乎看不到影子,這一看便知是皇室貴族才會佩戴的飾品,而且平原縣君實在大方,隨手就將打發給了彆人。
濮陽漪在晉國的受寵可見一斑。
小滿看得滿眼發光,“平原縣君喜歡女郎,我也喜歡她。那位崔四娘子,就很不討喜了,來彆人家做客,倒像是彆人欠了她錢似的,拉著個臉,還罵鼇崽長得醜,哼,敖侍衛最喜歡鼇崽了,要讓他知道鼇崽被他的未婚妻罵了,定然要發火的……”
馮蘊不聽她聒噪,將花蔓步搖遞上去。
“收起來吧。”
小滿哦一聲,小心翼翼地捧著,放入馮蘊的首飾匣裡。
女郎以前沒有什麼好的首飾,陳夫人總說等她出嫁再置辦,其實大家都知道是陳夫人舍不得給馮蘊花錢。不然,馮瑩還沒有許人家呢,身上穿的、戴的,日常裡用的,哪一樣都比馮蘊好上許多……
所以,馮蘊的首飾匣裡,其實沒有幾件拿得出手的佩飾,她平常也不怎麼用,在花溪村裡穿戴太過未必顯得招搖。
“平原縣君真是好人。”
小滿又誇讚了一句。
馮蘊看著她,忍不住搖頭。
“等你出嫁,我也給你置辦一身行頭。”
小滿的臉登時臊了起來。
不由又想到那個同將軍去了信州的左侍衛。
跟將軍在一起,想必不會受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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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走了,夜裡的長門莊裡十分安靜。
馮蘊知道她的部曲和裴獗留下的侍衛會將莊子守護得很好,即便晉齊戰場近在咫尺,她也可以安穩入睡……
但她睡不著,腦子裡想了許久……
突地,她坐起來,好像想到什麼似的,手執燈火到書房,將那個駱月送的禮物拿出來。
玉勢打磨得十分光滑,但把頭那裡有一個暗塞,許是為方便清洗設計的,馮蘊將它從中擰開,入鼻的先是一陣香……
裡麵居然塞了香粉。
她嫌棄地取出來,對著燈火再照。
裡麵平塞著一張紙,不注意發現不了。
但紙上沒有字,空白一片。
馮蘊琢磨了片刻,想到玉堂春以前的一種表演絕技,用一種果類汁水寫出的隱形字……
於是她將白紙放在火上烤,立即有炭色的字體顯現出來。
“韋錚新任大內緹騎司副司主,很不高興。昨夜醉酒回來說,司主姓宋,是太後的麵首……韋錚吃味了,大罵姓宋的是個草包,還說宋草包派了另外幾個草包去安渡。”
“妹妹保重,依姐姐看,許是衝你而來。”
“韋錚說,他要坐等姓宋的栽個大跟頭,姐姐如此賢惠,自然要幫夫君一把。他要做了司主,也便宜我們姐妹行事……”
馮蘊雙眼微眯。
將紙條在火上燒毀,眼裡露出一抹亮光來。
果然她沒有看錯駱月。
此女,竟能帶給她這樣的意外驚喜。
次日起床,馮蘊神清氣爽,找邢丙過來,問了一下村裡張家兄弟的情況。
又吩咐道:“找兩個信得過的人,安排他們多和張家走動。”
邢丙微微一怔,“女郎要做什麼?”
馮蘊道:“知己知彼。安排去吧,手腳乾淨點。事後不要虧待人家便是。”
邢丙應聲下去。
馮蘊洗漱好,準備出門。
農具坊今日上梁封頂,她得過去。
下了點小雨,天氣又轉涼了,小滿特意為她翻出一件氅子。
那是一件半舊的,從將軍府,也就是以前的太守府帶過來的。
馮蘊以前也沒有什麼新衣服,這件算好一點的。
小滿便有些埋怨以前的陳夫人。她現在敢埋怨了,會把話說得很難聽,也學了些鄉野村婦罵人的話,什麼“賊婆爛婦”的說了一大堆。
平常她是不敢說的,這次沒有忍住,讓馮蘊刮目相看。
於是,她便想起立秋前左仲帶來的狐狸皮。
大滿道:“狐狸皮女郎交給應容了,讓她幫著做一件氅子,女郎忘了?”
馮蘊是沒什麼印象了。
那時候熱得很,誰去想狐狸皮?
她道:“那你抽個時間去城裡問一下,看應容做好了沒有。”
大滿應下來,主仆三人這才出莊子,往農具坊裡去。
遠遠地便看到一群人,歡天喜地圍在坊前的空壩上,指指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