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榕有很多年沒有見過馮蘊了,沒有想到此番相見會變成這樣的境況。
許是彼此的角度變了,心境也變了,蕭榕竟是覺得她比以前好看了許多……
以前的美貌是收著的,壓著的,好像生怕引來彆人的注意似的。
如今她倒不怕,如同一株盛放的牡丹,大氣端正,卻又氣勢逼人。
“馮十二娘!”
蕭榕受不得她身上那種慵懶散漫的冷氣,看一眼被反剪雙手坐在船上的自己,狼狽地皺了皺眉頭。
“你綁我去,是想做什麼?”
馮蘊但笑不語,手指在木案上一點,又一點,十分有節奏。
蕭榕被她點得有些緊張,“我知道你心腸歹毒,抓了我來,定不會輕饒。你說吧,你想要什麼?”
馮蘊沒有說話,麵容帶笑的從爐子上拎起茶盞,耐心地用鉗子拔了一下紅彤彤的炭火,看上去溫和又良善。
就好像那些惡意,隻是蕭榕自己的揣測。
“馮蘊!”
蕭榕不耐煩了。
以前的馮蘊就是一個可以讓她們隨便取笑的木訥女子,她今日落在對方手裡,不得不伏低做小,說兩句軟話,可這個馮十二娘卻不識好歹,一副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樣子。
她哼一聲。
“我知道你投靠了裴獗,如今厲害起來了。但你也彆忘了,裴獗被圍並州,這次死定了。而我是齊國的長公主,你抓了我,便是與齊國為敵,斷了自己的退路。”
馮蘊應聲抬眼,“那又如何?我沒有退路,長公主就有嗎?”
見蕭榕變了臉色,她又低頭輕嗅一下茶湯,細細地品,似是品出味了,舒服地一歎。
“龍芽風草果然清香,回味甘甜。長公主出門還帶著這樣的好物,真是便宜我了……”
蕭榕看著她那張被火光映得昳麗豔色的臉,恨得咬緊牙槽。
“你不要裝腔作勢地嚇我。我蕭榕也不是被人嚇大的。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有骨氣。”馮蘊由衷地稱讚一聲,突然用鉗子夾起了一塊燃燒的木炭,端詳著那焰紅的光芒,懶洋洋地笑。
“好炭就是耐燒呢……”
“馮蘊,你彆跟我打啞謎。”
“哦,差點忘了說。”馮蘊就像逗老鼠的貓,不徐不疾地看著蕭榕道:“不知這火紅的炭烙在長公主的臉上時,殿下的骨氣還能剩下幾分?”
她輕描淡寫的聲音,如同魔鬼的蠱惑,帶著笑將鉗子湊到蕭榕的麵前。
“試試?”
蕭榕身子被束縛著倒在船艙裡,見狀嚇得尖叫一聲,閉上眼往後縮,雙腳直蹬。
“毒婦!”
“馮蘊,你個毒婦!”
“你要膽敢傷害我,我皇兄定不會饒了你,他會剝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
“我信。”馮蘊把炭放回爐子,擦了擦手,淡淡一笑。
“隻可惜呀,在他剝我的皮,抽我的筋以前,長公主小命都沒了,看不到那一天……”
蕭榕緊張地咽了一下唾沫。
“你有種殺了我好了,你看我皇兄會不會原諒你……”
馮蘊好像在聽什麼笑話似的,似笑非笑地盯住她。
“長公主今歲十六了吧?活到這把歲數,還這樣天真,老天待你不薄。”
蕭榕父母死得早,兄長慣著她,馮瑩那一群人也都捧著她,就是個捂在蜜罐裡長大的女子,哪裡見過外麵的險惡,更不知世情如何。
要不然腦子也不會長成這樣。
馮蘊笑著搖了搖頭,繼續喝茶。
小滿突然鑽進來,低聲道:“女郎,從明珠身上搜到的信……”
馮蘊放下茶盞,接過來一看,抬眼審視蕭榕。
“說你沒有心機,你倒會玩些小把戲。”
小滿伸脖子看著,氣得直磨牙。
“好不要臉,竟想給女郎潑臟水……”
“倒也不算臟水……”馮蘊看她一眼,指了指被捆成了大粽子似的蕭榕,又笑著將金粟箋寫成的信塞回到貼著金花的信封裡,細聞一下那淡淡的香氣,莞爾。
“放掉苗敬,讓他將信傳回恒曲關,交到蕭呈的手上。”
小滿不解地看她,“女郎這是做什麼?明明她就是居心不良……”
馮蘊沒有回答,嘴角微微一勾,溫和地問蕭榕。
“你看你該如何感謝我?如願被我綁走,還如此貼心地幫你試探你在你皇兄心裡的地位,價值幾何,嘶……”
她托著下巴,眯起眼探究地看著蕭榕。
“長公主十六有餘,自己尚無婚配,成日對兄長的婚事指手畫腳……該不會,你喜歡的人,正是你的嫡親皇兄吧?”
蕭榕漲紅了臉,話都說不利索了。
“你,你不要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