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敬廷微微彎腰,看著蕭呈的臉色,等他走進去,這才直起身看了馮蘊一眼。
“走吧。”
馮瑩好像沒有聽到父親的話,她立在原地,看著蕭呈挺拔的背影,在天光下隱隱透出的落寞,目光涼涼的,仿佛冷透了心。
她不能去大廳旁聽和議。
今日提前候在這裡,是陳夫人的意思,表現賢淑是一方麵,主要是這樣的場合,彰顯地位。不是國後,類似國後。
可方才在人前,蕭呈連多看她一眼都沒有……
馮瑩低笑,目光冷冷地轉過去,隔著帷帽的輕紗掃向馮蘊。
遠遠地,她低頭行個禮,默默進了議館。
南葵怔怔地,手上的瓜子都不香了。
“夫人,她向你示好了?我沒看花眼吧?”
“沒有。”馮蘊道:“我再往她臉上扇幾巴掌,她還是會哭著說,阿姐打得好。”
噗!南葵笑了起來,柴纓也跟著笑。
“這位馮夫人真是厲害。”
馮蘊道:“想做皇後的人,這點心性都沒有怎麼成?”
幾個人小聲說話。
坐在一側的薑吟卻很是沉默。
馮蘊看她一眼,沒有多問。
她的心思全在議廳裡……
短暫的和平,會不會到來,她此刻也不能篤定。
畢竟前世和議在安渡,不是信州,境況與今日也完全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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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李桑若第一次見蕭呈。
目之所及,還沒有看清他的麵孔,她便有些訝異。
明明遲到,明明齊國處於弱勢,但蕭呈身上的從容淡定,甚至可以稱作泰然自若的氣度,還是吸引到了她。
那種從腳底升起直透心臟的微微酥麻,很久沒有過了。她看多了男色,晉宮緹騎裡更有大把高大俊美的兒郎,可是看到蕭呈,李桑若還是難免多看幾眼,這樣的容貌和貴氣,世間難找。
幾乎下意識的,她又看一眼裴獗。
熟悉的眉眼,刀刻斧鑿一般,尋不到半分戾氣,隻見沉冷無波。
情敵見麵,不該分外眼紅嗎?
他們是如何做到麵不改色的?
李桑若在心底冷笑。
忽然覺得這不是晉齊兩國的談判桌,而是兩男搶一女的惡俗戲碼,自己竟是那個旁觀的小醜……
沒有人知道晉太後內心是如何的風起雲湧。
雙方短暫的寒暄後,直入正題。
議書早就寫好的,雙方就己方的要求和談判事宜,交換討論。
本就達成了初步意向,再來和談,爭議的焦點不多。
爭議點就是信州,包括議館所在的鳴泉鎮。
齊想要回信州,和晉隔水而治,為此願意以增加歲貢的方式補償,同時開放信州、涪州幾個渡口,在其他方麵讓利給晉方。
為此,齊在議書上詳細寫清,放棄信州對晉方治理的便利和優勢。
可行的,不可行的,幾輪商榷,沒有達成一致。
雙方使臣各自回到己方的小議廳,休息、飲茶、商議。
仆從陸續將飲食送上來。
晉使大讚議館的廚子,廳裡一片喜色。
唯獨不見裴獗。
李桑若知道他去了隔壁,馮十二娘給他開小灶,這麼點時間都離不得,巴巴地去了。
她又是冷笑幾聲。
“讓出信州,諸位愛卿怎麼看?”
晉使放下飲盤,紛紛搖頭。
“不可。”
“殿下仁厚,實不知齊之賊也。”
當初為了拿下信州,晉軍犧牲那麼大,怎麼可能說放棄就放棄?
齊國答應的增加的那些歲貢,要收回在隨時可以收回,但站在腳下的土地卻是實實在在的。更緊要的一點,信州是南北往來主要通道,這筆買賣怎麼算都是虧。
讓是不可能讓的,隻不過話要說得動聽一些。
畢竟信州在戰前是齊國疆域。
李桑若帶著輕鬆的表情看他們討論,一顆心忽上忽下,不時注視著門檻。
甚至覺得,這場戰繼續打下去,也沒什麼不好……
裴獗打仗去了,就不可能成天跟那馮十二娘膩歪,到時候他揮出去的每一刀,都是為了她兒子的江山……
她突然不耐煩地起身,“諸位自便,哀家去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