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說百年不遇,眾人眼睛都亮了。
“娘子你就彆賣關子了,快說吧。”
“是啊,我們都是大老粗,搞不清行道,娘子說怎麼做,我們就聽娘子的招呼去乾。”
眾人都很配合,臉上著急。
馮蘊道:“起初,我們村子隻有農莊,接著才有農具坊,成衣坊,陶藝坊,煤球工坊,為應對往來客商,我讓村裡幾個能做營生的,在村頭開了食肆、茶寮、雜貨鋪……”
她說話的時候,眾人頻頻點頭。
馮蘊接著又道:“當時很多人眼熱王屠戶和周寡婦他們,也想不種莊稼,賺便宜錢過活,要效仿他們做營生,卻都被我阻止了。我知道,有些人心裡對我有怨言,以為我是得了什麼好處,才沒有一碗水端平……”
幾個人麵麵相覷。
楊什長道:“裡正娘子是什麼人,為村子做了多少事,大家夥兒心裡頭都很清楚,那一個兩個的亂嚼舌根,無須理會。”
眾人跟著稱是。
馮蘊低低地笑了一聲。
“當時我不許他們效仿,不許他們開店,恰是為了他們。”
她見眾人不吭聲,知道不說清楚,疑惑就會一直在。
於是頓了頓,又道:“那時候來花溪村的客商才多少人?大家都不種地了,東西賣給誰,食肆茶寮多了,誰去吃喝?把積蓄都砸進去,最後隻是打水漂。”
楊什長歎息一聲,“娘子總是為村裡人著想的,往後哪個蠢蛋再敢多嘴多舌,我頭一個不饒他。”
馮蘊笑道:“現在機會來了。”
眾人雙眼發亮,一眨不眨地看著她。
馮蘊道:“有了碼頭,從此,安渡郡再沒有哪個村落敢和花溪村比客流……有了人,就會有生意。”
楊什長道:“那敢情好,這回想開什麼鋪子,大可去開。”
“不。”馮蘊沉著臉道:“鋪子也不能想開就開,我今日找諸位來,正是想說此事。以前咱們是個小村落,怎麼舒服怎麼來,以後則是不同了,我們須得有統一規劃,才不至於亂套。”
統一規劃?
幾個人似懂非懂。
馮蘊也沒有想過他們會懂。
在請他們來以前,馮蘊已經畫好了圖……
這些人都不太識字,但圖紙淺顯易懂。
楊什長看著那標好的街道,鋪麵,畫得明明白白,整個人都興奮起來,嗓音激動得發顫。
“娘子是說,花溪村往後,會有這樣的街麵,還有這麼多鋪子?”
“不止。”馮蘊想著碼頭帶來的貨運和客流,腦子裡也是無限憧憬。
“會有更多,會建設得更好。”
楊什長倒抽一口氣。
這是他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娘子,那我們能做點什麼?”
馮蘊道:“未免將來失序,從現在開始,就得提前規劃……”
說著她用手點了點圖上的標注。
“這條村道,以後就不是村道了,而是官道,是安渡郡通往碼頭的必經之路,也是來往客商到達安渡的第一站。所以,店鋪不可再沿村道而建,要留出拓寬的路麵……”
她一樁一件,娓娓道來。
這哪裡是一個村莊,分彆就是一座城池的未來規劃啊。
楊什長激動得語無倫次。
“好,這個……好是很好。”
接著,便有人眼尖地發現。
“裡正娘子,這一片大多都是你家的地吧?”
馮蘊淺淺嗯一聲,又在圖上點了點。
“這裡,除了任先生的住處,其他全是村裡的荒坡,為免損害農田,在此興建集市,最是合適。”
當時任汝德落戶花溪,特地選到了長河邊上。
那裡的地很荒,離耕地遠,大多數人都不願意選,而他恰是因為附庸風雅,又要行事方便,不跟村裡人過多接觸,便選擇了大多數人不選的地方……
不料他倒是賺著了。
楊什長羨慕不已,“難怪說人要得多讀書,多長見識呢。任先生飽讀詩書,見識就跟我們不一樣,眼光就是看得長遠啊。”
馮蘊笑了下。
任汝德選擇那裡,隻是想獨門獨戶罷了。
“要是諸位沒有異議,回頭我便做一個更詳細的規劃……但我們也不用著急,在碼頭建成前,有的是時間。”
說罷,她又沉下臉,掃向眾人。
“從今天起,一定要捂好自己的土地,彆輕易出手,轉賣於人。”
一個伍長感慨。
“早知如此,我落戶時,寧願要貧瘠一些的荒地野嶺,也要靠碼頭近些。以後碼頭人來人往,我就算在家門口擺一個炊餅攤,也能拉扯一家子。”
“不用羨慕彆人。”馮蘊道:“今後的事,誰也說不清楚,離碼頭遠一些的,也要緊緊捂在手上。說不定哪天,就比碼頭還值錢了呢?”
“會嗎?會比碼頭的地還值錢?”
“你們看看鳴泉……那時候就一條小街,如今已發展成什麼樣子?”
眾人突然沉默。
因為他們想起來,馮蘊也是鳴泉鎮最大的地主。
與其說任汝德目光長遠,不如說馮蘊,算無遺策。
楊什長感慨,“娘子真是如有神助啊。”
馮蘊口頭上謙遜,心裡也不敢得意半分。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